他说:他要告诉虞啸卿,南天门无解。
他说,他要告诉虞啸卿,那里是真正的地狱,不是挖在地狱边缘的陷进群,那里,会死很多很多人,会埋葬了整个虞师。
他说,那里,就当初不该弃之不顾。
当一个只会看眼前的人开始念叨过去的时候,肯定是遭遇了致命的挫折,夏天知道,这个挫折的名字,就叫:竹内的南天门。
夏天姑且信了龙文章的说法,然后看着龙文章在休息过后,带着孟烦了去出征——他真的是去出征了,带着孟烦了在师部和虞啸卿打了一仗。
那一仗,打的昏天黑地,打的日月无光,打的天翻地覆。
而那一仗,也打垮了虞啸卿提起来的精气神——他的虞师在那一战垮了,所有的人都没了,连他自己,都死在了进攻中,代入了“竹内联山”角色的龙文章,轻易的吊打了师部里的所有人,他赢得酣畅淋漓,他赢得举重若轻,他赢得……拉满了世界的仇恨!
虞啸卿垮了,那个叫嚣着当兵的都该死的虞啸卿垮了,那个连坐都舍不得的虞啸卿在沙盘推演上输光了自己的虞师,他垮了。
龙文章也输了,他输光了自己在虞师所有的口碑,成为了嫡系门愤慨的目标,要不是陈小醉跑到了川军团报信,受伤的烦啦、昏迷的死啦,极有可能会被暴怒的嫡系活活整死。
余治、李冰、何书光、张立宪,这些和夏天关系好得不得了的嫡系,视虞啸卿亦师亦父的嫡系,做出了年轻人才该有且毫无理智的举动。
孟烦了被他们整成了鬼子,接受禅达人的愤怒。
于是,夏天和他们翻脸了,在所有人印象中越来越和煦的夏天,一个人打翻了自己的四个知音,他甚至掏出了龙文章的配枪,对向了张立宪。
那一刻,夏天是真的想扣下扳机的——受伤的孟烦了被整的跟死狗一样,撕心裂肺的心疼让夏天真的想扣下扳机。
闹剧最后被龙文章和虞啸卿一起弹压了下去,最后的结果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曾经兼职作训参谋的时候,夏天被称作了夏黑脸。
但在之后,夏黑脸慢慢变了。
于是他总是和所有的人都在笑闹,即便是面对一个叫不上名字的菜鸟,他都不会摆老资格的架势,因为他知道,这些熟悉的脸孔,会越来越少,很多人会在某一战过后,变成了记忆深处的一副画。
战争是残酷的。
这一点夏天一直在告诉自己。
他也学会了用最理智的态度做出最残酷的选择,就像龙文章说的那样,你现在像个会取舍的军官了。
对,军官是需要做出取舍的,背负着更多人生命安危的军官,因为博爱需要变得冷酷起来——唯有冷酷,唯有心硬,唯有理智,才能对得起背负的东西。
让一个连去死,换全团其余连的生命,值吗?
当然,值!
所以,合格的军官,就该用冷酷、心硬和理智去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
残酷的选择!
……
夏天和孟烦了,软硬兼施,最后用那八百死无葬身之地者的名义,才从龙文章的嘴里问出了破局的办法:
两百人,用两百个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的死士,两百个打仗打成了老兵的死士,把自己当成了死人的死士,爬着耗子洞一样的通道,顺着通道进攻。
前边的人死了,后面的人炸开尸体,
离炸点近的人,用身体堵住爆炸的余波,
在无数鬼子的包围中,据石为守、直取主堡。
把竹内准备给虞师的毒药,变成竹内联队自己的毒药!
很简单的说辞,
但每一个字,都是赤色的,
拿血、拿命堆出来的!
夏天听完后,只有一个念头:疯了!
孟烦了只有瞠目结舌。
夏天在风中沉默了许久,恍然起来,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夏天,所谓的理智不过是为了兄弟去背负沉重。
他,变不成合格的军官。
龙文章说:“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说!”
他说的什么也不说,指的是自己不会把这告诉虞啸卿的。
他说完,却是泪如雨下——他看到了虞师在泣血,整个南天门被尸体覆盖,青天白日旗在凄惨的燃烧。
他看到了主力团、2团的所有人,像他忘不了的八百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夏天依然在沉默,
因为他也看到了龙文章看到的画面,他轻声说:“覆巢之下无完卵……”
孟烦了跳了起来,吼着问:“夏天!夏赚啦!你特么再说什么!”
夏天说:“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夏天转身就走。
龙文章笑着,泪依然像雨水一样在滂沱而下。
孟烦了痛苦的抱起了脑袋,其实,他也看到了龙文章和喜爱按看到的画面——在他们赢了的沙盘推演中,虞啸卿他们的失败,和他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尸骨如山。
血流成河。
虞师,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