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丽妃笑道,“你还真是伶牙俐齿,也难怪,皇上最喜欢会说话的女人……我说的会说话,是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皇上平时也很孤单寂寞,这种寂寞不是咱普通人能理解,所以他非常希望身边有人跟他交流。”
钟夫人将头拧向一边:“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丽妃微笑着道:“或许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呢?”
二人又沉默下来。
钟夫人不去看丽妃,而丽妃则自顾自品尝茶水,相安无事。
过了很久,丽妃才一摆手:“小罗子,下楼去等着,本宫不传你不许上来。”
“是,娘娘。”
小罗子领命后紧忙往楼下去。
楼上只剩下丽妃和钟夫人后,钟夫人才打量丽妃,道:“你想作何?”
“跟你谈谈事情。”丽妃道,“很现实的事,关系到你将来的自由,还有我的自由,你可想听?”
……
……
钟夫人蹙眉,她完全看不懂丽妃,这在她看来这是个极度危险,却又不知为何又让她觉得应该亲近的女人。
钟夫人道:“我打听过你的事……你的家人没什么大碍,在故乡活得比较滋润……你是主动到京城来的,没人逼你,所以说你是咎由自取……对了,你为何不回去见你的丈夫,还有孩子?”
“这跟今日要说的事无关。”
丽妃冷着脸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跟他们过平凡的日子,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好了。”
钟夫人摇摇头道:“你真是个用心狠毒,蛇蝎心肠的女人。”
丽妃被骂,没有丝毫着恼,笑道:“是吗?其实你我彼此彼此,我是做了很多蛇蝎心肠的事,但到底没害人……说错了,是我想害人,但没害成,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给害苦了,本以为能成那位沈大人的禁脔,结果却成了陛下豢养的笼中鸟,是否很有讽刺意味呢?”
钟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丽妃越是贬低自己,她越感觉丽妃对她不怀好意。
“这些话,你不怕被我泄露出去?”钟夫人道。
“你尽管去说,看看是否有用。”
丽妃微微摊手,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用真心对你,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这次钟夫人没回答,她感受自己已被人看透。
丽妃道:“还有,你说的蛇蝎心肠,只是因人而异吧,在你心目中,应该把自己当作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吧?呵呵,可惜在我看来,你比我更蛇蝎心肠,当初你明知陛下身份,要是不逃走,而是遂了陛下心意,何至于让自己颠沛流离,又何至于让你夫家和你的亲人死于非命?你很自私,为了你自己的贞节和名声,为了个人的幸福,毁了你们一家。”
钟夫人生气地道:“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丽妃再次摊摊手:“你觉得是,可我不这么认为,各有看法,就好像你说我蛇蝎心肠,难道还不许我说一点自己的见解?”
这话让钟夫人无法辩驳,二人对坐在那儿,钟夫人嘟着嘴生闷气。
丽妃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回到京城,仍旧带着私心,你若是真要顾全自己的名节,现在就该一死了之,也不会让世人对你评头论足,你当在世人眼中你还是贞节圣女?呵呵,其实你早就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肮脏女人……”
“我没有!”
钟夫人大声强调。
丽妃道:“因为你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贞节的名声,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可惜你所珍视的东西在外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你觉得自己是否守贞被世人在意吗?他们只是把你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让陛下和皇室跟你一起蒙羞罢了!“
钟夫人很气恼,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又隐约觉得丽妃并非无的放矢,对方只是把自己心中不敢想的事说出来罢了。
钟夫人咬牙切齿道:“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坚持,你不必拿你的选择来质疑我,你也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丽妃笑道:“我从未打算让你屈从,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到皇上面前跟我争宠?我把你送到皇上身边,或许他一时会感谢我,对我有所宠幸,但之后他还不是移情别恋,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
这次钟夫人仍旧没反驳,她也知道,皇帝身边这帮女人,不可能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人。
丽妃再次喝了口茶,神色淡然:“你有本事,能让男人为你疯狂,就连当今陛下也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不在于你有多少魅力,或者说你比我强多少,只在于你出现的时间比我早,而且陛下没有得到你,所以才会对你念念不忘,或许在他得到你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你弃如敝履,那时陛下对你没了想法,或许你才能得到想要的平静生活。”
“你还是劝我服从。”钟夫人瞪着钟夫人道。
丽妃道:“我不劝你,我只是来看看你的近况,回去后也好对陛下说,证明我出来见过你,并且做出过努力。”
钟夫人冷声道:“贵人可真是心机叵测。”
“谢谢你的夸赞,还有你的茶水招待,你的茶艺果然不同一般,或许你以前以此为生,所以才能精通,在这点上我自甘不如,不过在皇帝身边立足,光靠煮茶无济于事……”丽妃站起身,有要走的意思。
钟夫人仍旧跪坐在那儿,没有想过要送客。
丽妃突然好像记起什么,道:“对了,喝了你的茶水,总该给你报酬。我说过不会让你失望,我要去见朝中赫赫有名的沈大人,你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他?我相信,这是你最希望得到的报酬了吧?”
钟夫人抬头打量丽妃,显得难以理解:“你这样还敢去见沈大人?”
“为何不敢?就因为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丽妃微笑着说道,“虽然他险些让我家破人亡,甚至靠一些卑鄙手段得到我,然后将我遗弃,但我并不恨他,若非他的出现我只是个普通的闺中妇人,不会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我应该感谢他才是。”
“疯子!”钟夫人咬牙切齿道。
丽妃笑容灿烂,让人一望如沐春风,“你难道不一样?那位沈大人将你送出京城,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或许在你心中还感激他,但其实最终害了你的人正是他,若当初你随了陛下,钟家人不会死,你也不会颠沛流离过苦日子,甚至旁人也不知你跟陛下的典故,连名声都能保全……”
钟夫人重新低下头,厉声道:“胡言乱语!”
“随你怎么想吧。”
丽妃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有什么想表达的,只管写信便可,你可以用蜡封起来,我不会偷看,只会原封不动转交给他,若他有什么书信或者话要带给你,我还会带过来。就算你跟他求救,想让他再次送你出京,我也会帮你,因为我才是最想让你离开京城之人!”
……
……
钟夫人本来很犹豫,不知否应该给沈溪写信。
后院卧房,靠窗的书桌前,钟夫人拿起笔时心中惴惴不安:“如此会不会唐突沈大人……当初他相助我一家有天大的恩德,之后的发展也并不在他的控制内,那女人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罢了。不过若这封书信落在那女人手中,她拿来要挟我倒也罢了,若是对沈大人不利,那我难辞其咎。”
等她从房里出来时,已经写好信,如丽妃交待的那样,信封口用蜡密封印好。
丽妃微笑道:“你算是识时务,知道谁能帮你,你放心,这封信会原封不动交给沈大人,若他感念你的悲苦,或许会帮你,因为他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能得到我,或许也想得到你,因为你在他眼中也是风姿绰约。”
钟夫人道:“如果你只是想在我面前污蔑沈大人,劝你住口,你没这资格。”
丽妃笑而不语,将信接过,放入怀中,此时小罗子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个包袱。
丽妃道:“借你的房间一用,本宫要在你这里换一身衣服。你别误会,本宫不过是想换上男装方便见沈大人罢了。”
“请便。”
钟夫人没觉得如何,转身往前面茶楼而去,坐下后在那儿发呆。
丽妃在房中换过衣衫,等出来时已是一袭男装,看上去英气勃勃,连钟夫人都不由多看他一眼。
“告辞了,希望你坚持,不被陛下得到。”
丽妃瞥了钟夫人一眼,眼神中有些许嘲弄,口中悠然,“若你想离开京城,或许我会帮你一把……走了。”
说完,丽妃带着小罗子出门而去,外面仍旧有大批随从前呼后拥。
钟夫人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丽妃上了马车,一行浩浩荡荡而去,等人走远后,街头巷尾不时有人窥探,钟夫人不由皱眉:“我这里被人盯着,就算回到故居,其实不过是换了个囚笼罢了。”
……
……
丽妃去见沈溪。
沈溪正在吏部衙门,伏案书写。
这段时间没太多差事,或者说他这个一把手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不过年后有预算要做,他在公房内整理预算奏本,这边侍卫进来通禀,说是有皇宫里的人见他。
“皇宫里的人?”
沈溪看着侍卫,有些许不解。
若是一般的太监来见,吏部官员和属吏基本不会阻拦,会让太监直接进来,因为都知道普通太监不能出宫门,既然敢来吏部衙门,就一定是有要事在身,现在所谓宫里来人在外等着,那就一定不是太监。
“让他们到西边宴客厅等候。”沈溪随口吩咐。
侍从退下后,沈溪仍旧不慌不忙,直到将奏疏整理完毕后,他才起身到西院见人,等看到一身男装的丽妃,眉头稍微皱了下,不过脚步未停,缓步上前,到了大厅内。
“参见沈大人。”
没等丽妃和沈溪说话,陪同丽妃一起进来的小罗子先开口。
沈溪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丽妃。
丽妃一挥手:“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跟沈大人说。”
小罗子很高兴,好像能见到沈溪就是一种极大的荣幸,笑呵呵道:“奴婢这就退下,沈大人金安。”
最后犹自不忘跟沈溪打招呼,小罗子为的就是想给沈溪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也跟沈溪如今在朝中超然的地位有关,谁都知道沈溪不但是朝官,而且还是可以自由出入豹房面圣的宠臣,非一般权贵可比。
小罗子退下后,门没关,但也没人敢靠近,丽妃望着门口的方向道:“沈大人现在可真是风光,连陛下跟前服侍的小太监见了,都要如此恭维,好像这世上没了你连朝廷都没法正常运转。”
沈溪皱眉道:“有话直说。”
丽妃笑道:“沈大人真是快人快语……别以为本宫来是跟你说以前的事,不过是来给你送信罢了。”
说着,她从怀里将钟夫人的信拿出来,呈递到沈溪面前,道,“这是你曾经帮过的一个女人,拜托本宫转交给你的,可能她想对你表达感谢,也有可能是向你再一次求助。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
沈溪没回答,一把将书信接过,等打开后才知道里面没实质性的东西,不但信封上没有字,连里面的信纸上也没有任何文字,却有几个墨点,似是表达什么意思,又或者只是因踟躇而无法落笔产生的墨点。
丽妃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信纸空空如也后,才笑道:“别以为本宫私藏,或许只是那个人不敢在本宫面前表露什么事,怕被外人获悉,又或者被人作为证据。早前沈大人偷偷送人离开京城,到现在陛下还茫然不知……”
沈溪将信函揣进怀中,道:“信已送到,你的事完成,还有别的事吗?”
“这么着急赶人?”
丽妃有些不满了,“本宫千辛万苦而来,以为出那囹圄之地容易么?既要陛下点头同意,又要去见那个女人,这一行下来都快跑断腿了,沈大人不请本宫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脚,实在太不近人情。”
沈溪冷冷地打量丽妃,心想:“本可以直接将她轰走,但似乎没那必要。”
丽妃道:“沈大人,这又过去一年,陛下到现在依然没有子嗣,不但宫里那边着急,您也该着急了吧?”
沈溪摇头:“又要旧事重提?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吏部衙门而已,你的官职愈发显赫,现在更是兼任两部尚书,未来让你当个六部尚书,把所有朝事都交给你一个人打理,那你就跟宰相没什么区别了……以陛下现在不问朝事的状况,朝廷不全都是你说了算?”丽妃道。
沈溪语气平和:“这种话也敢乱说?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丽妃笑道:“有什么关系?你沈大人的本事,当皇帝都委屈了,甘心一辈子给个不成器的少年天子当大臣?或者沈大人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比如说……谋朝篡位?”
“你莫非是想本官将你擒拿问罪?”沈溪轻描淡写道。
“那试试啊。”
丽妃好像是故意找事一样,一步步走到沈溪跟前,双方相隔不到二尺,相互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