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失守,非同小可,李笠先表态:“南昌近在咫尺,鄱阳却救援不及,以至府君支撑不住、城池沦陷,稍后,我会上表请罪。”
“不不,是城中有人做了内应,以至南昌一夜之间形势逆转,与李府君无关。”刘孝仪黯然说道。
他死里逃生,精力消耗过大,面容颇为憔悴。
刘孝仪担任豫章内史数年,本来即将卸任,未曾料敌军来袭,占了湓城,局势突变。
现在丢了郡治南昌,刘孝仪知道自己难逃其咎,而李笠这大半个月来,并不是作壁上观,将来要追究南昌失守的责任,主责轮不到李笠来扛。
李笠见刘孝仪精神不怎么好,便主动说:
“鄱阳舟师在左里与逆贼对峙,南昌失守后,逆贼必然经由陆路来攻鄱阳。”
李笠借着舆图,向刘孝仪讲解当前局势,以及自己的布置。
“我已经做了迎战准备,绝不让鄱阳有失,府君可安心休养,待得来日收复南昌,还得府君安抚地方。”
刘孝仪是文士,不怎么懂打仗,见战功赫赫的李笠如此淡定,心中稍定,点点头:“唉,老朽无能无力,有劳李府君了。”
刘孝仪不住叹息,李笠见他确实精力不济,又说了一些事,便结束交谈,让人送其回传舍休息。
片刻,李笠转入后堂,看着舆图,琢磨起来。
距离岳阳王萧詧攻占湓城,到前日南昌沦陷,还不到一个月时间。
由此可见,萧詧借来的打手,其战斗力有多么凶悍。
而江州官军(大部分)的战斗力之低下,也让李笠大开眼界。
战局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萧詧占了湓城后,没有继续往东进攻,而是钉在湓城,来个围城打援。
先把各地增援寻阳的援军逐一收拾,然后进行“战场遮断”,往南昌攻来。
战场遮断,指的是派出游骑大范围活动,既刺探军情,也拦截梁军的斥候,使得湓城到南昌之间各地守军惊慌失措,无法弄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
于是乎,敌军主力从容接近南昌,与此同时,萧詧利用自己的身份,鼓动各地大户‘弃暗投明’,追随“昭明太子之子”,助他夺回本该属于昭明太子一系的御座。
效果是不错的,本该守上数月的南昌城,就因为出了内鬼,半夜开了城门,使得敌军轻易入城。
这不能怪刘孝仪无能,实在是有心无力。
太清元年,侯景开始作乱时,刘孝仪就抽调郡兵数千,随路过南昌、进京勤王的衡州刺史韦粲前往建康。
随着韦粲的阵亡,这些勤王的豫章郡兵也消失在秦淮河畔。
即便数年后,豫章郡军府的兵力恢复了,但恢复的只是人数,战斗力可没那么快恢复。
而且当年在建康捐躯的不止普通兵卒,还有许多忠诚的基层将领。
于是,刘孝仪对郡兵的控制有所下降,无法有效震慑城内各种野心勃勃之人,待得敌军兵临城下,自然就防不住城里出内鬼,被人里应外合。
而李笠,知道敌军攻打南昌是要围城打援,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见死不救。
这不是他居心叵测,实在是南昌难救:敌军拥有骑兵优势,兵力总数也不少,考虑到助战魏军可能经验丰富,不是好对付的对手。
李笠有能打仗的队伍,可一旦在南昌城外伤亡过大,鄱阳就完了,他上任后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打起来的基础,也会随之化为乌有。
敌军骑兵战斗力实在凶悍,又狡猾,李笠觉得自己硬要救南昌,只会连鄱阳都搭进去。
而萧詧也很慎重,并未派遣水军进入彭蠡湖、南下攻打鄱阳,大概是忌惮李笠对彭蠡湖很熟悉,又能动员湖区大量船只、渔民参战,所以生怕水上决战落败。
由此可见,萧詧请来的打手,不仅兵能打,将也很有头脑。
也不知是魏国的哪个名将,跑到这里撒野来了?
李笠如是想,看着舆图,期待不已。
鄱阳是他的“主场”,所以期待敌军来攻鄱阳,然后利用“主场优势”,让来犯之敌的优势不再是优势。
是这样么?
李笠陷入沉思,敌军既然不走水路来攻鄱阳,就是顾虑他为鄱阳人,熟悉湖区情况,而且有赫赫战功证明实力。
那么,不走水路来攻鄱阳,就会走陆路来攻鄱阳么?
李笠看着舆图,眉头紧锁:换做是我,就不会这么急。
而是以南昌为据点,煽动各地豪强起事,封官许愿,收买人心,短时间内,聚集数万乃至十余万乌合之众。
再来攻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