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到了曹玄微的心里,他面色一变,猛然抬头。
“太子殿下,兵家鞭挞天下,魔道肆虐苍生,但若无兵家杀世家贵种如屠狗,魔道凌虐苍生却一视同仁,这天下早就是门户私物了!”
“黄天太乙震苍瓦!十六国连翻铁骑踏遍北方大地……”
“这天下若无你我英雄,难道让南晋的那些废物,舒舒服服的享受天下吗?”
曹玄微冷哼一声:“你别忘了,若非李重那一刀,你我都要被挂在不死玉树上做腊肉!”
老太监笑道:“如此,难道殿下要秉他的恩德吗?殿下别忘了,那李家只怕骗了世祖,在西王母国遗迹之中底蕴深厚,甚至……那位李家的元神还没死!入主了西王母国遗迹,可对?”
“李重之兄李尔,我也有听闻。”
“其名动建康,亦是一时之杰,应该就是太上楼观道的应劫之人,日后将由他重开楼观,延续太上道统。”
“加上李重此番在军中的根基,陇西李氏李宝在朝堂上亦是关陇门阀联合的一个关键人物,在整个北方汉人士族中影响不浅,据说……”
老太监小声道:“据说当年李陵失陷匈奴,武帝诛李氏嫡传,让李氏经学兵法绝传,但犹然有一只李陵的后人,在匈奴位高权重,延续了下来!而这一支,据说后来,混入了拓跋氏中!”
曹玄微猛然睁大了眼睛。
“道门,军中,鲜卑,氏族,还有西王母国,李家触角伸的如此之广,虽然那时际遇之离奇,未免没有天道所钟之意。”
“异日曹氏面临危局,这等根基深厚的大族,只怕又要重蹈当年司马氏之祸啊!”
老太监杀人诛心,在曹玄微心中深深埋下了一枚种子。
曹玄微心念如刀,斩却了种种杂念,冷哼道:“你魔道挑拨离间的功夫未免用的……”
“不!”老太监打断了曹玄微,深深躬身道:“这是帝王心术!”
“孤还不是帝王,用什么帝王心术?有忠义之士,不相托心腹,却将刀柄倒持,送给乱臣贼子,这便是你说的帝王心术吗?”
曹玄微笑道:“李重乃是忠义正直之士,而你……就是乱臣贼子!”
“你这番话说来,我是能对付西王母国中的那位李家元神,还是能截击楼观道的那位李尔?亦或者我能找出拓跋氏心腹之中的李家遗民?还是要在朝堂上去斗对我并无恶意的李宝?这些人我都不能下手,唯一能动的,就是信任我,帮助我的李重?”
“于是自断一臂,逼着李宝和我为敌,去对付那些还不存在的敌人?”
“你看轻了孤,更看轻了自己……摇唇鼓舌,小人之言!”
老太监并不气妥,而是笑道:“太子如今是太子,大可如此豁达,但异日太子登基,肩挑你曹氏天下的时候,还能如此太阿倒持吗?”
“那就到时候再说!”曹玄微坦率道:“滚!别逼孤动手。”
老太监拱手告退,却马上融入了黑暗中,悄悄来到钱晨所在的佛塔之中。
他跪服在地,朝着蒲团之上打坐的钱晨叩首道:“自认魔道的刑余之人,拜见大天魔!”
钱晨缓缓抬头:“我应该叫你王琚,还是应该叫你宗爱?”
王琚,亦是镇守真人宗爱笑着直起身来,谄媚道:“还是大天魔,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小伎俩!”
“月魔画皮自是化身千万,但我真传道中,亦有手段斩出身外化身。除去这镇守真人宗爱,还有奉命来的太监王琚,在下在宫中朝中,依旧留有不少化身。若非如此,怎能得见大天魔算计慕容垂,一举夺得尊位!”
钱晨不置可否,道:“你来何意?”
“曹玄微虽薄有修为,但不识天数,方才我劝他抢先一步下手对付李家,他却以道德自持,此人这般心性,此番收服六镇,归入长安必然凶险万分。”
“我觉得他难度此劫,又见识到了大天魔得手段,故来投靠。”
钱晨摇了摇头:“以道德自持,从不是什么虚伪愚蠢的事!昔年神州二十八字,多半都是笑话,但榜首的两位,倒都无愧其名。无论是王龙象还是曹玄微,都能秉持正道!不堕本心!”
“在世家朝堂这般污地,亦能生出这等俊杰,足见地仙界气运不堕。”
“宗爱!你虽成魔,但永远也只是个小人!”
“我用不到你……”
宗爱毫不变色,笑道:“大天魔用不到我,但李氏一定用得到我!”
钱晨嘴角微微勾起:“我魔道之中,死的最快的,就是自以为聪明之辈……”
宗爱这时候额头才隐隐见汗,却依旧面色如常,道:“大天魔却不知,我真传道对大天魔的身份早有猜测,同为太上真传,我真传道全性保真,常被无知之人,诽为魔道……”
“但其实真传道中,多是保存真性的有道之士。”
“只是,全性保真,何为真性?世间众生贪乐好杀,不瞒大天魔,我游历三洲万国,道德之士少见,倒是人人吃人食肉,所以,究竟吃人才是人的天性,还是道德是人的天性呢?”
“圣人制天性而用之,我今投靠大天魔,大天魔竟因我天性而杀我,那世间人人岂非可杀?”
钱晨奇怪的看着他:“你可能搞错了什么!我并非圣人,也并非道德之士,我追求的是做人——做人,就是要贪乐好杀,杀你这种人,正是我的爱好天性,从未怀疑过呢!”
宗爱这一刻终于绷不住了,面上的表情随着冷汗也微微颤动起来。
坏了!以为投靠了楼观道。
结果遇到真传全性了!
“曹玄微回长安必掀起轩然大波,道、佛、魔门,曹氏拓跋,乃至诸多士族必然要大闹一番,如此形势诡秘,而大天魔却要重立楼观,太上道中更是混乱初显。留我在局中,大天魔便可多一只手,把握局势,最次也要保住李家的因缘牵果吧!”
钱晨点了点头:“早如此说就是……”
宗爱心中冷汗直流——我以为你要布局天下,落子道魔,做那执中圣人。
岂料你要收人当狗……
但宗爱已然摸到了这位比起楼观道,活该去真传道的大天魔一些脾性,当即俯身应是,汪汪叫了两声。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六镇犹如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缓缓运转了起来。
大量掠来的灵材需要消化,它们甚至来不及送入府库,便流水一般的送入镇中心的六层佛塔之中,在钱晨的眼皮底下,送入西王母密库里,打造,转化为军备。
除此之外,战马也需要修养,除了涂抹龙血玉髓膏,还有许多种类的灵丹被发下去,按照战功,襄助大战回来的兵家修士锤炼煞气,生死之中一个来回,大量的杀戮,除了让战马和自身的煞气得到锤炼,更会冲击原本的瓶颈。
一番大战下来,往往大军战兵,都会集体晋升一两个小境界。
就此突破的,不在少数。
尤其兵家煞气出了名的荤素不忌,坐骑的妖气、气血、龙气,战场屠戮的血煞,神煞,惊煞,魔煞,结阵之时全军将士气机相练,甚至心意相通时,自他人身上转来的煞气,牵动的气血。
这些都会在战后化为养料,让兵家煞气更加凶狂。
战场就如一具重锤,在磨砺煞气的同时,更狠狠打磨他们的肉身和神魂,一切所谓炼气士的关卡,一切道门佛门的心性,对于兵家来说,都能在战场上锤炼。
钱晨遥遥望气,凝视着夜色中,趴在北疆上巍峨的六镇防线。
“这样的战争进行个八九次,只怕六镇之中,便会有人证道元神……补上它最缺的一环,那时候,六镇便会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崛起之势,再无可制!”
“这柄战刀,我已经捶打磨好,如此出鞘,再无可挡。”
“下一个,就是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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