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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梓原乡主

可这是必须的,昨晚仲杳拉着仲善存等人做功课,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就是要让大家认清变化,看清后路。

聚起公墓,打破宗族,这是为了求生。但土地公请了下来,这种特殊状态就会变成常态。如果不把以后的利益分配好,人心安顿好,又怎么能齐心面对强敌呢?

仲家宗族没了,仲家堡也解散了,没有新的说法,没有新的家业,谁还愿留下来?怕不都跑去叔家镇,乃至过河去投杜国了。

仲杳昨晚呕心沥血,将前前世记忆与此世见识糅在一起,打造这套新的格局时,也在唏嘘不已。

自己分明是要修仙的人,先是成了兼职土地公,现在又成了乡长,这是朝着修仙大道的反方向绝尘狂奔啊。

可仲杳也没办法,谁让陶碗给了他一条吃土修行的道路,而自己为了逼天地封神,又许下了凡人之道的宏愿呢。

仲善存这时候已取出另一副卷轴,展开解说。

“以减少一成佃租的代价,从农人手中收回五百亩熟地,再开垦一千亩新田,总计一千五百亩田地,由族中男丁女子均分。不限仲姓,成年每人三十亩,未成年十亩。”

“这些田地可自行耕种,也可找农人佃种,若不愿打理,则委托户厅统一打理,每季直接收取佃租。”

“每人再享有十亩宅地限额,待诸事平息,可择地建房,户主无须开销,材料人工都由乡主府包揽。”

“分配的田地是私产,无须纳租。原有田地的佃租,仍按以往额度分配。”

仲家族人们纷纷扬扬议论起来,这是以往的待遇不变,还能有自己的田地和居所,好事啊。

“小杳啊,连我都能有三十亩田地和十亩宅地吗?”

仲家肉山仲至薇兴奋的道:“这是真的?”

仲杳呵呵笑道:“当然是真的,不仅如此,你还是卫厅主事,会有一份薪俸的。知道姑姑你志在修行,不过正值危难时刻,还得麻烦姑姑担起这份责任了。”

仲至薇笑得浑身肥肉都在抖:“那是当然,我回来就是干仗打架的!”

她骤然敛容,摊手说:“可你这计划似乎有个漏洞啊,历代堡主都想着拓荒开田,添丁加口,却一直没能做到。你给大家分了这么多田,又让谁来种呢?就靠现在这百来户人,哪里种得过来哟。”

不等仲杳回答,立在角落里的季小竹笑道:“姑姑无须担心,有了土地公,就能遏阻魔魇,咱们这里就变得安全了。侵蚀着这片土地的魇气渐渐消散,水土越来越好,就能吸引更多流民来定居。到时候可不是担心人不够,而是田地不够的问题。”

少女说话时还跟仲杳交换着默契的眼神,昨晚她也在,听着仲杳讲解怎么分家,怎么设立厅房,把仲家堡变成梓原乡,听到后面,仲杳要她当等同于半个主人的内书房管事,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看到了回归季家谷的希望,我不能置身事外。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也知道会被别人说闲话,但是……我听你的。”

少女当时是这么说的,仲杳心说你这个内书房管事,就是管家婆呀。其实也不需要你管什么,让大家知道你等于我,这就行了。

少女的话让仲至薇连连点头,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是这个理!只要魔魇退散,水土肥美,人丁自然也会兴旺起来。到时候我仲至薇也能开枝散叶,拉扯出一大家子!”

大家都哄笑起来,老叔爷仲承林指着仲至薇,又笑又气,说不出话。

这尊肉山正是他的女儿,都已二十五岁了,因为走体修之路,还嫁不出去。此刻却说出这种女人立家,子孙满堂的话,岂不是荒唐可笑。

仲至薇叉着腰吆喝自己老爹:“别以为我不行啊,到时候找来个上门女婿,看你怎么说!”

大家笑得更起劲了,这话也让一些人有了另外想法。

仲至重看着挂起来的第一幅卷轴,皱眉道:“小竹是半个仲家人,这倒没什么,可管事主事里还有两个外姓,是不是让他们改姓?”

他说的是庶务房王双牛和工厅罗常,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同。

仲杳却很坚决的说:“梓原不再是仲家堡,不是一姓一家之地,就如土地公不是只靠我们仲家祖先请来的,靠的是仲家和百户外姓加在一起。”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语气沉重了许多:“贯山仲家已经变成梓原仲家,由一家变成若干家,我不再是仲家家主,而是梓原乡主,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分辨清楚。”

仲长老附和道:“这也不是分家,而是壮大我们仲家。只要我们在此生息,死后魂魄还是会去陪伴祖宗,聚在一起。”

数十仲家男女纷纷点头,分家当然好啊,有自己的田有独门庭院,再不必过以前那种挤在一起,什么都由族中分配的局促日子了。只有仲至重等少数几人或者笑得勉强,或者默然不语。

“不赶跑妖怪,逼退魔魇,这都是空的!”

仲至薇吆喝起来:“接下来该谈正事了吧,怎么搞?”

这姑姑代入角色还挺快的,身为卫厅主事,自然要挑起卫护之责。

仲善存又取来一个卷轴,正要展开,光头少年巴大敲门进来,说河边有事,得仲杳亲自处理。

仲杳说:“善存你主持下,昨晚我们都商议好了,细节反复讨论过。“

仲善存拱手:“是,堡主……不,乡主。”

仲杳走在前,季小竹跟在后,现在她可不许仲杳孤身行动了。

两人也没骑马,推转真气,迈开步子,片刻间就到了巴大所说的地方,正是渔夫的捕鱼木栈。

“河里飘来一个小女孩,还是活的。”

渔夫指着木栈上坐着的小姑娘说:“她说自己是堡主朋友的女儿,家里遭难,坐船来投奔堡主,路上船翻了。”

小姑娘一身破烂麻衣,黑发及腰,厚齐刘海,褐瞳灵动,俏丽异常。

她冲着仲杳使劲眨眼睛,似乎不相信这就是此地的主人。

从怀里扯出一块布,上面有道道泡淡了的血痕,像是份血书,她怯怯的说:“我爹说他是仲堡主的过命之交,我跟他儿子指腹为婚,你……到底是堡主,还是堡主的儿子?”

仲杳牙酸般的抽着凉气,这小女孩还能是谁,正是紫萝!

季小竹原本怜悯的看着紫萝,听到“指腹为婚”,面色陡然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