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习惯了观察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正如此时,他一次次地试探,尝试着把对方的性情琢磨透。
这女子确实是个受宠的公主,享受着独立的府邸,自己的心腹,可以随心所欲将承兰留在公主府,而不用担心有人敢来查探。可同时,她又是个养在金丝笼里的孔雀,一言一行都被礼教束缚着。在生人面前,连表情都是受过训练才有的一丝不苟。
她已二十二岁,那个宠爱她的父亲竟然还不曾想过她的婚嫁大事,只因她的兄长是当今太子,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便不愿给自己儿子半点勾结世家的机会,哪怕牺牲的是自己女儿的人生、名誉。
承兰不知道穆轻眉究竟如何看待世人的诋毁、父亲的漠然,他知道的是这个女子似乎并没什么忧虑,即使知道有人拿自己开玩笑,也能过分豁达地想得开,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行,我绝对不能这么轻易饶了这厮!这眼里只有钱!背信弃义!没有良心的酸秀才!”,把文书扔在一旁,穆轻眉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若云!磨墨!”
“……”,承兰觉得自己得出结论为时尚早。
那天下午,穆轻眉用尽了昔日学堂先生传授给她的知识,讲了个丧心病狂、没有良心的书生如何为了赚钱和博人眼球把太子的绯闻加料,把事实上清风明月、正直爱民、善良大方、风度翩翩的太子爷描述成了贪财好色、奢靡荒淫的废材,最后自然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五花大绑送到了太子府。
她写的时候当真是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用足笔墨描述了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太子,甚至拿自己亲兄长做灵感来源,细细描绘了太子殿下“长眉如剑,双眸如星”的样貌与“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气度;又费尽心思描述了太子知道自己被诽谤侮辱之后的失望无奈。
当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没一会儿功夫,便洋洋洒洒写了十页纸。
最后,终于心满意足拍拍手,得意地交给若云,还不忘吩咐:“让书肆的掌柜印一千册……还是三千册吧,印书的钱我掏!”,说话时,她那表情真是十足得潇洒,
承兰不由笑了,当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荒唐的女子,过分得理智,却又过分得胡闹。
他是挣扎在生死线的人,无所不用其极只求能再多活一日,穷极一生所图也只不过一个复仇。
可他彼时却有了几分妄念,想着自己也能成为那个剥开她的外壳,触摸到里面柔软的人。
唇边的笑似乎存在了很长时间,柔和地要酿出酒来。
拿着那几页纸,若云提醒穆轻眉:“殿下若要出这……书,总得有个名号。”
穆轻眉随口胡诌了两个字:“合德。”,写在纸上一并交给了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