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穆轻眉喊得再像吃人的老虎,画柯也根本听不见。他逃跑的步伐还没停下,却被跑过来的穆轻眉一把拦住,画柯僵硬着身体回过头去,只见她醉得通红的一张脸对着自己,嘴里念念有词,穆轻眉太过于频繁地对他说“笑一个”,以至于画柯可以轻而易举认出这个口型。
“画柯啊!笑一个!给姐姐笑一个!”,别说什么皇家女的仪度,连寻常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矩穆轻眉都忘得干干净净。画柯极高,穆轻眉两条胳膊搂住画柯的脖子,就像往他脖子上挂了个千斤重的秤砣。画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嘴角一个劲儿地抽,靠在门上、又被穆轻眉锁着,哪儿都去不了。
“不是!不是这么笑!”穆轻眉急得跺脚,总算松开了桎梏画柯的魔爪,放在自己嘴边,提着唇角道:“嗯?看见了吗?这样笑!”
画柯欲哭无泪提着两边唇角,怎么看都是皮笑肉不笑,活像笨拙的手艺人雕刻出来的笑脸人偶,扭曲出一道勉强的曲线。穆轻眉怎么可能满意,跺着脚就要拉他的手:“来来来,姐姐给你放烟花看!画柯要常笑才是!”
瞧见穆轻眉作势要拉画柯手的动作,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十六一个箭步冲上来,身手矫健、干脆利索地一屁股撞开画柯,牢牢抓住穆轻眉的手,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提起画柯脸皮,不在乎他扭曲的面部,一本正经对穆轻眉道:“姐姐!你看!画柯笑了!”
穆轻眉醉得迷迷糊糊,盯着画柯认真看了会儿,摆摆手:“不是这么个笑法!那些笑都是假的!假的!”,她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念叨了会儿“假的”,又对画柯比划:“姐姐带画柯看烟花!”
其实回来的时候,京城家家户户都在放炮竹,画柯看了会儿便觉得兴味索然。他现在才知道那时觉得无趣是因为那热闹不属于自己,可现在,有人等着他,和他一起过年。他点点头,跟着穆轻眉去院里。
那些被提前摆好的烟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穆轻眉取了香来,像只小喜鹊似的一口气点燃一排,一时,五彩缤纷的焰火燃起来,流星雨一样坠落在地上。穆轻眉捂着冻僵的耳朵跑到屋檐下——承兰的轮椅不方便下台阶,只能在那坐着,她蹲在承兰面前,递给他一个手握的喷花。她醉了,有几分大胆得把冻僵的脸缩进承兰腿上的皮草里,却没有半分杂念,只是图个暖和。承兰接过喷花,像哄小孩似的问她:“你要我放啊?”
穆轻眉眨巴着星星眼点点头,承兰把那飘到穆轻眉眼前的风信子花拨开,笑眯眯地道:“你醉了的笑很像小时候,你十四五岁的时候。”,他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你现在也很好。”
焰火没多久就没了,承兰还想说什么,却被十六横插一脚。她推着承兰的轮椅往屋里走,口中念念有词:“兰公子腿不好,着了凉要疼的!”,心中忍不住懊恼,怎么一个不留神,就又让这个娘娘腔的男人占了好处?她其实并没见过娘娘腔,只是承兰长得俊俏浓艳,还坐在轮椅上,武功肯定不如她好——世上不如她武功好的那便都是娘娘腔。
那朵风信子绢花落在了承兰膝上,火一般的灿烂绚丽,他拿起来,露出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