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兰按着膝盖,妄图用手心的温度缓解疼痛,却只是杯水车薪:“殿下,扶我一把吧。”
他一把搭上穆轻眉的肩膀,踉踉跄跄站起来,只觉得浑身力气卸了大半,连腿都迈不动。
被人搀扶着进了屋躺下,承兰倚着软垫,任由穆轻眉给他端过一碗药,乖乖喝了,还不忘卖乖:“殿下,疼。”
这人是为了自己才遭罪的,穆轻眉强硬的话说不出口,只有和顺地哄他:“针灸吗?”
“殿下连针灸也会?”,承兰眨巴着眼睛,好奇。
“不会,我让医官来。”
“那我不要,”,承兰果断拒绝:“我想和殿下一块儿待着,随便说说话也好。别人一来,殿下又得端着架子了。”
太磨人了。可穆轻眉舍不得拒绝。
她坐到承兰旁边,诚恳道:“今天多谢你。”
承兰摇摇头,只问穆轻眉:“画柯等人是怎么受伤的?”
原来,半个时辰前,画柯浑身是血的回来,直愣愣地直接摔在了院子里。
京城闹成这样,穆轻眉却迟迟未归,承兰本就没睡着,听到声音,吃了一惊,忙扶着画柯进去,又请了小厮去喊管家。
管家支支吾吾不肯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搜查的官兵却已经聚到了公主府门口。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前来搜查,管家一开始就不曾将这些受伤之人隐匿,如今一旦放人进来,百口莫辩。
反倒是承兰出了主意:“带他们去公主的浪荡居,就算有人进来,还能再拦一拦;这些带血的布条,赶紧烧了;熬着的药也先倒了,别留下药味;去太子府通知公主,让公主尽快回来;若云,你去宫中,就说是工部带兵,搜查公主府,记住,咬定是工部。”
方才管家不敢说的,在经过一场闹剧后,穆轻眉只能如实相告:“义顺伯府二三房确实查出了事。”
承兰靠在软垫上,偷偷玩着穆轻眉的头发,转而想通了:“太子爷受刺是由头,只为能找到缘由搜查义顺伯府。而你,则派人去义顺伯府上救那些姑娘了?”
“嗯。”,穆轻眉觉得眼睛疼,委屈地转头看承兰:“谁知道竟有人相助,就这么让他们逃过一劫,不仅如此,还直接杀人灭口。就连搜查京城的士兵,都被安排进了他们的人,连我公主府,都……是我害了这些姑娘。”
她握着承兰的被子,无措而脆弱:“我们打草惊蛇,就这样害了那些姑娘。”
如今,一夕之间,那些曾经艰难挣扎活着的生命,都被丢弃在了乱葬岗。
承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被子上,穆轻眉就这样开始无声地抽泣。
他叹息,看着穆轻眉耸动的肩膀,恨不得紧紧搂住她,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没有胆量去触及。
“承兰,我很想救她们,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救她们;可最后,弄巧成拙……都是我,都是我……”
每一个字都打在承兰心口。
他眼睛干得厉害,好像泪都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折磨中流尽了。
若他少时,也曾有一个人说“我想救你”……
到底只是“如果”,那个困在囚笼里的承兰没能等来别人的怜悯,也没能等到一句“我想救你”。
而如今,这个姑娘却这样闯进他已经尘封的世界,闯进他早已丧失希望的生活,姗姗来迟,却宛若朝阳。照亮承兰的漫漫长夜。
他终于环住了穆轻眉,紧紧地,像是在汲取生命中仅有的温暖:“不是殿下害了他……伤害是别人加诸的,希望却是殿下给的。”
“殿下也许不相信,可您的善意与决心,于那些被世事,被亲友抛弃的人来说,足够温暖人心。”
一滴泪就这样沁出了承兰的眸子,像是在替主人宣泄多少年来积压的苦痛。
他长舒一口气,安心枕在穆轻眉肩上。
穆轻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落,又可能是在感谢他今晚的卖力付出,开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承兰,谢谢你。”
大抵是觉得这三个字不足以表达她的情绪,穆轻眉的动作格外的柔和。
承兰摇摇头:“殿下,是我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