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含笑看着众臣:“有何不可呢?”
他神色带着值得玩味的模样,看着这陆德明,而后道:“难道……朕是错的?又或者……这大唐天下,朕要恩赏罚过,也还要卿家来决定吗?”
陆德明连忙摇头:“臣只是……只是……”
“你只是……”李世民顿了一下,突然目中变得凌厉:“你只是定要朕听从于你,如若不然,朕便是昏君,事事若是不顺你的心意,朕即是第二个隋炀帝。不听从你的话,朕自然就是亡国之君。可朕想问,若是朕事事都听从于你,那么……到底你我之间,谁为君,谁又是臣呢?陆卿家事事都是对的,那么干脆这皇帝位,朕便让给你了,如何?”
陆德明听到这里,已是打了个冷颤,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慌忙道:“臣……臣也是……”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道:“也是什么?也是为了朕?是朕的儿子好欺,还是朕好欺呢?”
“什么?”陆德明诧异的看着李世民,这时他已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已经悄然临近了。
欺君之罪?
陆德明道:“臣……万死。”
李世民冷漠的看着他:“万死……还站着吗?”
实际上,李世民的身体十分虚弱,他每说一句话,都随之而来的是喘气的声音,分明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可是……在陆德明看来,李世民却给了他犹如泰山一般的压力,他觉得眼前这个孱弱的人,令他喘不过气来!
陆德明听到这里,其实已知道……陛下这是在侮辱自己了。
士可杀不可辱!
我陆德明堂堂大学士,大唐的国子学博士,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乃是出自名门的高士,怎么可以受这样的侮辱?
他下意识的,想要昂首,与李世民对视,而后摆出冷笑,阐述关于孔孟的道理,又或者效仿比干那样,铁骨铮铮。
可……这念头诞生的同时,他的身体却做出了另外一个反应,他直接跪了下去,匍匐在地……
而这屈膝的一刻。
群臣都安静无比,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李世民则垂头,看着地上的陆德明,面上浮出冷意。
陆德明眼眶一红,这个时候……他发现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是要被侮辱的结局了,方才陛下的那番话,杀意已是十分明显了。
于是陆德明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地道:“臣……万死!”
很显然,在生死面前,面子都不甚重要了!
万死二字,他说的有气无力,此时的陆德明,活脱脱的像个断脊之犬。
李世民则是扫视群臣,群臣的目光躲闪。
李世民道:“再敢如此,决不轻饶。”
他这话说的并不重,却令每一个人都深刻地记在了心里。
李世民随即对陈正泰道:“朕听闻张亮的同党,已拿下了不少?”
陈正泰道:“此人有义子五百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心腹和亲信,参与此事的,有千人以上。”
李世民道:“押那些乱臣贼子来。”
陈正泰心里想,又不是我抓的,我去哪里押?
可是一旁的张千,却似乎早有准备,他朝一个宦官使了个眼色。
那宦官匆匆去了,过不多时……便见禁卫们押着一队人来了,足足有数百人的规模,个个用绳索像一串串的蚂蚱一般的绑着,个个神情沮丧,面如死灰。
张千已给李世民搬来了一个座椅。
李世民坐下,却是道:“朕一直听闻,天策军最犀利的乃是火器,只是不曾亲眼见识新军的火器操练如何,不妨……今日就给朕试试看。”
此话一出,陈正泰顿时明白了什么。
敢情陛下和张千早就商量好了的?
陈正泰却是道:“陛下,其实……新……不,天策军最擅长的乃是火炮,这一炮下去……”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正泰:“好啊,朕倒想亲眼看看。”
“这……”陈正泰觉得自己又抬杠了。
你大爷,这火炮在宫里施展不开啊,陛下这太极宫,还是有些窄了,总不能把你这太极宫炸了再给你做一个新的吧,他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的呀!
于是陈正泰干笑道:“火炮威力甚大,不能轻易使用。”
群臣不知为何陛下会让人押着死囚们来,一时之间,窃窃私语,只是他们心里一直带着恐惧,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正泰却已小跑着到了苏定方等人的面前,低声细语,苏定方顿时明了。
于是,一声号令,这本是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的天策军,顿时开始变阵。
数百死囚,口里发出/嚎哭或者是求饶。
而步兵营已出列,他们开始给自己的火器装药,那死囚们在数十步外,此时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命运是什么,似乎带着侥幸,有人发现自己是进了宫,远处有穿着冕服的人,便晓得天子亲临了。
他们犹如抓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有人纷纷道:“陛下,陛下,我等是受了张亮的蒙蔽啊,求陛下恕罪。”
李世民只抿唇端坐着,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阖目,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似乎因为皇帝做的久了,已经越来越多人忘了,李世民原是靠什么起家的了。
此时,苏定方大吼:“预备……”
于是摆成了长蛇的天策军步兵营将士开始迅速的装填火药,而后插入通铁条,在将火药填实之后,装上了弹丸。
随即,一柄柄火枪举起。
步兵营三千人,分为六列。
五百人一字排开,五百柄火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远处一个方向。
“发射!”
砰砰砰……
枪声大作。
那被绑缚的死囚们听到了枪声,还未等反应,瞬间许多人的身上便血冒如注,弹丸迅速的穿透了人的身体,有人踉跄着,而后倒下。
没有倒下的人则如惊弓之鸟,他们拼命的想要奔跑,只可惜,他们都是被绳索串起,大家各自挤作一团,不分方向,反而被身边的人扯着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