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拟一个稿子,再送陈爱芝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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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泰很慎重的又叮嘱道:“记着我说的要点,要有震惊,要有不可思议,还要加上几句金沙遍布,再有几个……西宁震动之类的字眼。”
“记下了。”
…………
次日一早,卖报的货郎四处开始传递着一个可怕的消息,河西发现大量的金矿,金矿的矿床连绵数十里,大量金沙,勘探人员震惊,不可思议……
这消息……顿时让人又生出了对西宁的记忆。
此时的关中,哪怕是关东的区域。
因为商业的发展,以及大量作坊的出现,这破坏了原有农业社会自给自足的社会结构。
原本的社会结构是稳固的,上至天子,下至世族,再下则是寻常富户和地主,此后是平民,最次为部曲和奴婢。因为所有人都以耕种为生,因而社会结构,是极其稳定的。
可此后……这种超级稳定的结构,却被二皮沟打破了。
同样一个村子的人,原本都是务农为生的寻常农户,他们的人生却随着不同的选择,开始走上了岔道。
原本务农的人,还在乡中务农,他们世世代代如此,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当村中一批青壮决定背井离乡,前往长安,有的人进入作坊,成了匠人,最后成为了熟工和骨干,于是这些人获得了不菲的收益,娶上了二皮沟的媳妇,年节回乡的时候,会带上二皮沟那儿贩卖的各种糖果,穿着新衣,回村之后,将糖果分发出去,这一下子,其他农户看他们的目光,便渐渐有些不同了。
当然……还有极少的人,他们原本也是农户,本也只是入二皮沟务工,慢慢的积攒了一笔钱,孤注一掷,拉了一批同乡办了小作坊,因为这个时候……需求旺盛,小作坊生意兴隆,很快扩大,渐渐的……似这样极少的人,却是带着自己的妻妾,穿着锦衣绸缎,坐着四轮马车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他们挥金如土,张口就是几十贯上百贯的大买卖,这几乎是原本留在乡中的农户们闻所未闻的事。
以往的时候,大家都是世世代代务农,大家生活都一样艰难,除了那世世代代的世族和地主,虽然有着巨大的身份和财富差距,可农户们并没有太多的知觉,因为他们生下来,他们就是穷,人家就是富贵,这自然而然,令人滋生出不敢攀比的心思。
可是……你这住我家隔壁的二赖子是个啥东西?你祖上跟我祖上都是穷的三餐不继。大家年幼时多是一起光着PG在泥巴地里挖泥鳅,当初你快饿死了,还是靠我家的接济的,可怎么你才出去几年,回来便鲜衣怒马,左拥右抱,腰缠千贯!啊呸……
一下子的……原先因为新粮种的推广,勉强能吃上的白米饭,就一下子的变得不香了。
农户们,从未有过如此对于金钱和发财的渴望。
这里头的逻辑在于,若是贵族永世为贵族,世族永远为世族,所以对于从生下来开始,就贫寒交迫的人而言,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事,之所以自己穷困潦倒,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自己安安分分务农,下辈子则寄望于可以投个好胎。
可是……隔壁的二赖子这样的夯货,居然都能发财!这就不成了。
这不是因为人性本恶,而是这一下子,等于打破了农户们的固有观念,因为他们悲哀的发现,这根本不是天注定的事,连那样的二赖子都可以了,凭啥我不可以?
这是人的问题。
人的思维逻辑总是简单,尤其是农户。
人们对于金钱的渴望,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原本所有人讲究安分守己,乖乖的种地,乖乖的缴租,乖乖的承受税赋,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乖乖的每日吃着两顿黄米,倘若上天发怒,遇到了旱灾和水灾,也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乖乖的饿死吧。
可现在……农户们越来越不乖了。
发财成为了农户们永恒的话题,人们向往着二皮沟,向往着朔方,向往着长安,似乎那里……就是人间天堂。
于是……无数蠢蠢欲动的心,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野心,开始滋生出来,而后……疯狂的滋长。
可慢慢的……话题越来越多的,变成了西宁。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金子更诱人呢?
俺们农户啥也不懂啊,总觉得二赖子搞什么作坊,弄什么什么器具,而后拿去贩售,好像很费事。
可西宁的诱人之处就在于如此,那些高超的东西都太费事了,你瞎琢磨,也琢磨不明白。可在西宁那儿……挖金子会吗?一镐头下去,咔嚓,金沙就来了。
至少……他们想象中的挖金情节就是如此。
去西宁挖金去!
这简单的口号,像有了魔力一般,刻进了许多人的脑海里!
还折腾个啥劲啊,同样是伺候着地,这地里翻弄了一年到头,也只是折腾出一些粮,顶天了,有点余量就很了不起了。
可去了西宁,只要挖出一个金疙瘩,就抵得上一辈子的手艺了。
在运河里,一艘艘的乌篷船出现,运载满了大量的农户,他们懵里懵懂的来到了长安,贪婪的看着长安的富庶和繁华,这里的屋子,都是砖建的。
当然,长安只是他们的中转地。
他们不喜欢长安的发财方式,太费事了,瞎折腾个啥?带着镐头,俺要去西宁,去海西,去淘金。
在二皮沟,不少人开始组织起来,会有人给他们准备好干粮,给他们骡子和马匹,而后,他们浩浩荡荡的开始踏上了征途。
滋生了野心的人,是不畏关外未知的风险的。
而地里刨过食的人,会害怕吃苦吗?
开玩笑呢,什么苦没吃过?
各地州县,率先告急,这些父母官们,平日里高高在上,此时压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大量的人组织起来,且多为青壮,就咋咋呼呼的往长安跑。
起初的时候,他们决心让官差拦一拦,可官差这个时候显然用处并不大,所以他们只好连忙上书,表达了对当下时局的担忧。
而朝廷显然也是焦头烂额了,这么折腾,要坏事啊,这姓陈的……就是永远都不安分的!
其实……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人数虽然多,可实际上还是在承受范围之内的,现在主要是关东和河北,还有关中一部分区域受了影响,这些青壮,对于全体下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可是对于朝廷的许多人来说,这样的风气,不能开。
可现在的问题是……人家非要去淘金,你能拦吗?你怎么拦?难道要动用各地的骠骑?
这显然也是不现实的,于是房玄龄焦急的连续的召了大臣们商议。
直到陈正泰终于表示,到了来年,陈家愿意再提供二十万头耕牛和耕马,补充人力的不足,方才令接下来的三省讨论,变得轻松了一些。
自武德年来,天下大体承平,人口的繁衍,已明显增快起来,再加上粮产的增加,一家人生六七个儿女的……多不胜数。
现在这一批人,大抵已经成了青壮,关内之地,倒也不至于人力枯竭。
某些世族,似乎很乐见于西宁的人口增加,因为……他们都已经买地了,就等着发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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