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崎妈就埋怨老高:“你这是要抽什么风啊?陶洁还带着孩子呢,可不能饿着。”
“谁饿了谁吃,反正我不饿。”老高就黑着脸,来这么一句。
他都说不饿了,又弄那么一副脸色出来,谁还敢说饿啊?
原本老高还想着空腹喝两口呢,让高崎妈一通数落,这才没去找酒瓶。
高崎看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他爸作妖,脱了外套,坐到他爸身边去,劝着说:“爸,我公司里越到过节事就越多,我不跟你说了吗,以后吃饭我回不来,就不要等我。”
老高没理他这个茬儿,而是问他说:“我问问你,是你挣钱重要,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重要?”
接着,老高就打开话匣子,把闷在肚子里的,一年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你数数,自打小峰参加工作,咱们这一家人,逢年过节,有多少回能凑在一起过的?我就没记得有一回!”
高崎就有些尴尬说:“爸你这话可就有点不符合实际了,去年过节高峰不是回来了吗,咱不是一家人在一起过的?”
“我说的是过阳历除夕!”
得,高崎不言语了。他爸这是没事故意找茬呢,合着过阴历不算,得算阳历。
老高就继续发牢骚:“这好歹地盼着,小峰两口子都回来,都在身边了,这可倒好,让你给折腾的,两口子都得为你忙活到黑天半夜,连过节都不能休息!”
高崎听出来了,他爸这火是冲着他发的,干脆就不言语了。
果然,老高再往下说,就全都是针对他的。
“你说说你,啊?这买卖已经不小了,钱三辈子都花不完了,你还拼命忙,有意思吗?我和你妈,为啥不住你买的房子,为啥非要住在这宿舍区里?啥叫好地方?住着舒服才叫好地方!
你呀,还年轻,你还早呢!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这世上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亲情,舒心安乐,一家人团聚,这个钱买不来,懂不懂?
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我和你妈有工资,不用你的钱。高峰和孙小敏是大学生,离开你也饿不死。可是这一家人凑在一块,高高兴兴地过年,是你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嗯?我和你妈都往六十上走了,还能过几个年?你们还能陪着我们老两口过几个年?是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重要,还是你忙你的工作,挣你的钱重要?”
老头说的不无道理。
高崎就有些歉意地笑,然后乖乖认错说:“爸,你说得对,是我不对。你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早早回家。”
老高脸上的乌云,这才慢慢散了,接着问高崎说:“我听小敏说,你又和你那个女老总在商量弄大买卖?”
高崎就犹豫一下。
这个孙小敏,怎么这种事也回来说?这种商业机密,就是爹妈也不能随便说啊。老人们没有保密意识,万一出去闲聊给说出去,让别人惦记上,他们不白忙活了吗?
他就含糊回答说:“啊,有那么个想法。”
老高就不高兴说:“你买卖已经不小了,钱已经花不完了,你还弄什么大买卖?人啊,这一辈子的寿命是有限的,把所有的生命都用在挣钱上,掉进钱眼儿里,变成守财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高崎就笑笑说:“不是爸,这不是单纯挣钱的问题。”
“那你说说,不是为了挣钱,你弄买卖干什么?”老高开始和他较真了。
“这个吧,这是个社会责任问题。”高崎就试图给他爸解释,“买卖做大了吧,钱其实就是个数目字了,做买卖也就跟挣钱没有多大关系了。咱们的买卖好,跟着咱们干的人就挣的工资高,生活就好。咱们的买卖越大,跟着咱们干的人就越多,咱们也算是为国家增加就业,解决困难,完成咱们的社会责任和义务不是?”
“你拉倒吧。”老高才不信他。“你过去就是个小混混,整天的和人家打架,惹是生非,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猛不丁发财了,就一下子有这么大的觉悟?打死我都不相信!还社会责任,还什么义务,你糊弄鬼呢?你就是掉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变成守财奴了。”
高崎哭笑不得。
他高崎义薄云天,视钱财如粪土,这在哥们当中,谁不知道啊?感情他在他爹心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想到要扩大自己的生意,搞小商品城呢?这会儿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了。
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要尽社会义务?还是像他爸说的那样,掉钱眼儿里了?亦或是就跟熊孩子玩游戏上瘾一样,他做生意也上瘾了?
说不清楚。但那个脑袋里的商业帝国梦,却一天比一天清晰。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他要有自己的地盘——一个由他完全说了算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