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曹师兄领,从城里买回来也行,不过自己做饭,也要守逢五吃肉的规矩。”米瞎子一刀一刀,剁得挺利落,只是剁出来鸡块有大有小,大小之间,还差得挺多。
“你也是逢五吃肉?我没留意这个。但凡我们有肉,你一回也没少吃。”李桑柔皱着眉头,还真想了想。他好像天天吃肉。
“我在山里都没守过。”米瞎子斜横了李桑柔一眼。
“你是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吧?照大先生的说法,这叫送归世间。”李桑柔一脸笑。
“送归世间不是逐出师门。”乌先生用力擀着面,头也不抬的接了句。
“门规不禁自己打猎,照规矩就行,门规不禁的,都是能做的。”米瞎子剁好鸡块,拿了只大碗装,拎起砧板擦洗。
“老大老大!你看这河里的鱼!多肥!
这鱼傻得很,指定是从他们后山出来的。”黑马拎着三四条一尺来长的细鳞鱼,冲到李桑柔面前,举着鱼,眉开眼笑。
米瞎子早就练成了面对黑马,充耳不闻的本事,乌先生也闻若不闻,擀好面,叠好,开始切面。
米瞎子舀了水倒进大锅里,接着将那碗鸡肉咣噹倒进去,抓了半把盐,往锅里一撒,蹲下开始烧锅。
李桑柔头一回看米瞎子做饭,看的瞪大了眼,再看乌先生,切好了面,长舒了口气,一幅等水开的模样,哎了一声。
这是要白水煮鸡下白水面啊!
算了她还是自己做吧。
“把面分一半给我们,一大半,我们人多。
大头烧锅,火小一点儿,黑马把鱼给我,蚂蚱打桶水。”李桑柔拿过条鱼,几下刮了鱼鳞,剖开鱼腹。
黑马也拿了把刀,收拾另外几条鱼。
“黑马把面多拿过去一把,我跟你们一起吃。”米瞎子伸头说了句,又看向乌先生,“师兄自己吃吧。”
李桑柔洗好一条鱼,大头已经把锅烧热了。
李桑柔往锅里倒上油,拎着鱼尾,将鱼滑进锅里。一面煎黄,翻过来,煎另一面。
煎好一条鱼,盛出来递给蚂蚱,“把鱼肉剥出来。”
黑马洗好鱼,拿了双筷子,和蚂蚱一起剥鱼肉。
李桑柔煎着鱼,从旁边堆了半箱沙子的小箱子里,拿了一把小葱,剥好洗好切碎,放进去呛了葱花,加上水。
再拿了一把青蒜,剥好切碎。
水开了,李桑柔将面条抖进锅里,面条滚了滚,倒进鱼肉,收火时撒上青蒜。
黑马把厨房里所有的瓶瓶罐罐翻了一遍,找到半坛子酸白菜,用筷子挟了半只出来,切细,放到海碗里。
李桑柔将余下的青蒜末撒到酸菜上,又淋上一层香油。
四个人,加上米瞎子,一人一大碗鱼肉面条,就着酸菜,吃得十分香甜。
乌先生水添多了,只好再舀出来,煮了一碗面,一大碗白汤面,面少鸡肉多,凑过去挟了一大筷子酸白菜,也吃得十分香甜。
吃了饭,米瞎子收拾碗筷,蹲在井口旁,涮锅洗碗。
黑马和大头、蚂蚱三个,在米瞎子身边蹲成一圈儿,瞪着眼,稀奇无比的看米瞎子涮锅。
他们跟瞎叔认识了十来年,就没见他洗过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瞎叔洗澡,也是凑几个钱去香水巷躺着,让别人给他洗。
真是开眼啊!
“瞎叔这衣服也干净了。”蚂蚱从米瞎子洗碗的手,看到他的袖子,再看到衣裳,拎起衣襟看了看,啧啧有声。
“真是哈,不臭了。”黑马伸鼻子上去,闻了闻。
“瞎叔怪可怜的。”大头一脸同情。
米瞎子听若未闻。
李桑柔重新沏了茶,递了一杯给乌先生。
“一会儿让米师弟带你们走走看看,前山后山都有地方住,大当家想住哪儿都行。”乌先生声调温厚。
“多谢。”李桑柔笑谢了句。
乌先生不说话了,两个人对坐,喝了两三杯茶,乌先生站起来,“我还有点儿事,大当家一切随意就是。”
“好。”李桑柔站起来,看着乌先生出了厨房,才重新坐下。
“先去哪儿?”米瞎子倒了水,将碗竖好沥水。
“先去看看你林师姐。”李桑柔笑眯眯道。
“正好,我给林大姐带了份礼。”黑马赶紧拿起他一路拎过来的一大包点心。
“侠部主事儿不是她。”米瞎子没理黑马,一边往外走,一边和李桑柔道。
“你掌门师兄是打算让这村子,还有这个主事儿那个主事儿来说服我吗?”李桑柔和米瞎子并肩。
“你肯过来,也是打着要说服这个主事儿那个主事儿的主意吧?”米瞎子看了眼李桑柔。
“还真不是,我没那么自信自大,我连你都说服不了,何况你的师兄们。
我过来这一趟,就是想看看,看看而已。
毕竟,这是个绵延了近千年的门派。”李桑柔一边走,一边左看右看。
米瞎子嗯了一声。
前半句他就当她没说,后半句,是她的真心话,她确实极爱看这个看那个。
当初在江都城,她在武怀国老娘屋里趴了两三天,冒着极大的风险,就是为了看看像武怀国老娘这样的贵妇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最早的时候,山门在青州,后来一路搬迁,两百多年前,落脚这里。
刚开始在这里落脚,是在后山,十分隐蔽,后来有了前山。”米瞎子干巴巴的介绍道。
“格致和侠部都在后山?”李桑柔仰头看着山崖上云雾缭绕的房舍。
“嗯,前山就一个前山,后山就是格致和侠部,格致部人最多,其次是前山,侠部最少。”米瞎子低着头只管走。
“你林师姐功夫好得很?”李桑柔跟着米瞎子,上了廊桥。
“嗯,她是侠部教习。”米瞎子的话顿了顿,才接着道:“侠部也要下山历练。
她头一回下山,就在南召城,打抱不平,打的是苦主。
师父把她召回来,让她在前山住了半年。
再次下山,到南阳城,她被人偷了行李马匹,千艰万苦的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山历练。
她在武学上有天赋,功夫极好,可她不敢杀生,小时候,到后面山里打猎,她把野鸡狍子什么的砸晕了,我来杀,我杀的时候,她也不敢看。”
李桑柔响亮的呃了一声。
敢情这位气势汹汹的林大姐,是个百无一用的大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