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毫无预兆,也没有前后语境,宁樱听着便是一愣。
胤禛又道:“这孩子,比朕想的还要优秀。”
这话听了——身为母亲,宁樱是不可能心里不美滋滋的。
她一边给胤禛擦着头发,一边就微笑了起来,只听胤禛道:“你当这世上‘吃苦’难么?肉体上的吃苦其实不难——只要被境况所逼,天长地久,任谁都得低下头颅来。”
宁樱听了这话忽然就想到了十四阿哥了。
那么骄傲,那么硬骨头的一个人。
她手上的动作略微慢了一些,胤禛微微转过身来,伸手捉住她的手:“朕说弘晖能吃苦,意思是这孩子在做成一件事儿的过程中,可以忍受不被理解的痛苦和孤独。”
他顿了顿:“这孩子能坚持,能专注,也能为了成事儿抵抗周围所有分心之事,朕看好这孩子。看好的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去拍了拍身边:“樱儿,你坐过来。”
宁樱把手上的大帕子给放下来了,这才坐过去。
胤禛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两个人头并头的挨着,耳鬓厮磨,在暖阁中静静的坐着。
长夜漏断,宫闱无声。
过了一会儿,胤禛才坐直了身体,低头望着宁樱道:“朕知道你担心朕——细微处可见真心,你怕朕着凉,也是因为朕如今,已经是病不起了。”
这话就说的很丧了。
也让人听着心里很难过。
宁樱咽了一口唾沫,逃避现实地垂下眼,不想接胤禛这句话。
仿佛只要她不接话,这就不会是事实。
但是怎么可能呢?
都是肉体凡胎,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仙寿恒昌。
胤禛的手搂在她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才道:“樱儿不怕,这几个月来,太医们一直都在着意为朕调养着身子,朕一定好好的,一生一世护着你。”
宁樱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只能微微苦笑着。
太医所谓的“调养身子”,其实也就是用一些平和的药方,一点一点地补着。
毕竟是万金之躯,哪怕皇上之前曾经为此事恼火震怒过,太医们也不敢贸然下药,只能是走着看着。
明清两代的太医都是如此——贵人们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是开药方“补”。
有事儿“补”,没事儿也“补”。
仿佛只要把身子给补强健了,就可以百毒不侵,高枕无忧似的。
胤禛如今确实不像前段时间时不时的发低热了,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彻底恢复起来。
宁樱有时候想到这些,都恨不得能有一台时光穿梭机,把胤禛带回现代去,做一趟全面的身体检查,彻底的查查到底是哪儿有毛病。
然后对症下药。
有时候,她想到今年已经是雍正十二年,距离明年只有一年了,手心里便是暗暗的一层冷汗。
在历史上,相较于康乾盛世,雍正在位的短短十三年其实相对容易被人们所忽视。
这个时期没有显赫的武功,也没有灿烂炳焕的其他成就。
但事实上,它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过渡时期,是从康熙朝的强盛走到乾隆朝的极盛,中间的一座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