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好不容易才从他胳膊弯里挣脱了出来,又顺手用力把被子扯到了一边。
她这一回声音大了一些。:“皇上!”
胤禛这才算是有点半醒了。
宁樱坐直了身子,旁敲侧击的就开始劝说他——文字之罪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
胤禛强撑着精神听她说了一会儿,只是摆手冷笑:“皇后不必太担心。朕也知道这帮所犯,有的未必罪深至此。但颂扬奸恶,措辞有悖逆之疑,朕使一人逃脱,便会使其他人生出侥幸之心。朕鼓励臣工,莫大乎赏善罚恶,使天下共知砥砺,勉为正人。”
宁樱:……
她仰脸看着他的神情,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白说了。
他是很宠她,但是关于这些事儿,他从来都有他自己的一意孤行。
宁樱咽了一口唾沫,拿出了自己另外想好的一套说辞:“万岁,文人孤清,诛心甚于诛身。臣妾倒觉得与其斩立决,倒不如派专人将笔伐之文字刊印成册,广为传布。”
她顿了顿,看着胤禛。
胤禛目光瞧了过来,面上的怔忪之意也淡了许多。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宁樱,看样子居然是有些被说动了:“说下去。”
……
二月里,又有一位官员被多年的政敌举报——起因是他几年前写的一首诗:“兼葭欲白露华清,梦里哀鸿听转明。”
政敌攻击他的说法也很简单:此人分明是在思念前明,悲痛幽怨,一首诗写的凄凄惨惨戚戚。
既然思念前朝,很明显便是对当朝不满。
勤政亲贤殿的暖阁内,端亲王弘晖在皇阿玛面前站着。
暖阁之中除了父子两人,并没有其他王公大臣们在。
“这不过是书生文人,仕途失意,难免做些咏叹,并非公然毁谤本朝。”
弘晖顿了顿,挺直了腰背,目光落在皇阿玛面前的折子上,并没有想停下。
他继续往下道:“审讯的那帮官员们拘文牵义,过于苛求,望文生义,给人定下大逆之罪。若是当真孟浩然也有‘不才明主弃’之句,儿子不明白——难道孟浩然也是大逆不道么?”
他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些堵在心里多日的话。
说完之后,弘晖一颗心也在胸腔里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苏培盛站在后面——此时听端亲王竟然大胆如此,也是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只觉得身上的首领太监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全贴在身上。
端亲王这是昏了头了!
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弘晖微微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皇阿玛平静地道:“你觉得当如何?”
苏培盛喘出一口气,伸手悄悄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道端亲王果然是万岁最宠爱的皇子。
万岁理智的时候,经常狠厉的可怕。
但是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