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宁,某看了一晚上庸脂俗粉,你是农夫,可愿将其终结也。”
“将其终结?”刘昌郝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说:“既然许公相托,吾试试。”
“刘有宁……”苏眉儿有些担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看这群士子,里面真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苏小娘子,吾即不能将其终结,亦不会丢许公之托也。”刘昌郝说着,迎了上去,先让大伙不要散开,然后走到场中:“汝等似是十分鄙视农夫,吾亦是农夫,可否让吾做诗词?”
一个士子说:“报上姓名。”
“无名人士,”刘昌郝拿起笔。
苏眉儿说:“我替你磨墨。”
这有点不大好了,刘昌郝反应快,说:“诸位小娘子,可轮流替我磨墨?”
“好啊,好啊,”几个小姑娘开心地挤过来。
许夫人说:“果是一个妙人儿。”
许将也欣慰,自言自语地说:“其不知有师乎?”
“有师汝亦能收之,然汝能教他?”
许将捻了捻胡子,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且看他写的诗词如何。
看到几个打扮贵气的小姑娘挤过来争着磨墨,诸士子一起犯疑惑,能让这么多看样子有出身的小娘子替你磨墨,你还是农夫?一个士子喝道:“细娘,你在做何?”
“二哥,我在磨墨。”
“他是谁?”
“与你无关。”
“你给我出来。”
“与你无关。”
许将看着这对兄妹,忽然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立即有人注意:“许公,状元公。”
许将挥挥手,说:“民以衣食为天,衣来自农夫,食来自农夫,今晚某是农夫,汝等是士子,勿识某!”
刘昌郝心想,仅凭这句话,这个许状元公亦不赖啊,便说:“吾是农夫,请信之。既然许公说农夫,吾先从农夫写……”
他开始写跋:
吾家客户皆勤奋矣,故吾亦对其素来尊重,且逢佳节,携其来京观灯。恰逢相国寺前诸士子诗会,吾与许公观之,然士子呼吾等为田舍翁,让吾等速离,令吾失望也。
须知,汝等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岁月静好,然可知,是乃有无数之农夫、工匠、行者、边民、将士替汝等负重前行。
唐人作悯农二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梅公亦作陶者: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大伙都明白了,敢情这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关键人家后面还有一个大佬站着,谁敢喝斥。
刘昌郝继续写下去:为何四海无闲田,农夫亦饿死,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吾虽不才,亦作诗述之。
老父田荒秋雨里,旧时高岸今河水。
佣耕犹自抱长饥,的知无力输租米。
自从乡官新上来,黄纸放尽白纸催。
卖衣得钱都纳却,病骨虽寒聊免缚。
去年衣尽到家口,大女临歧两分首。
今年次女已行媒,亦复驱将换升斗。
室中更有第三女,明年不怕催租苦。
苏眉儿问:“刘有宁,不会吧,嫁女儿交赋税?”
“苏小娘子,汝亦不知,嫁女儿交赋税还算是好的,如教场教头盘剥,活不下去,有人自残身体,以逃教阅。”
“嫁女儿岂不是须赔嫁妆?”另一个小姑娘问。
许夫人在边上替刘昌郝回答:“小娘子,那是正常出嫁,其家出嫁非出嫁,等于是卖,所嫁之家必不佳矣。”
许将也是一个劲地叹气,朝廷不能不要赋税,那么这庞大的机器如何能运转,一纳赋税,加上胥吏盘剥,往往便会形成刘昌郝笔下惨象。
“许公,让你扫兴了。”刘昌郝说。
“无妨,连慈悯之心都没有,如何能做好官。然此作亦不太佳也。”我是让你来终结的,也就是来砸场子的,这首诗哪里够呢。
“好,大泉,替我买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