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临走时,对那王勇说什么桥归桥的话,其实是为他撇清关系,免得在那边被排挤?”
函谷新关,内道一家酒楼的临街窗边,李世民端着弟弟殷勤递过的酒杯,笑眯眯道。
所谓函谷新关,只是为区别秦函谷故关的叫法,乃是魏时曹老板所设。再过一千四百年,这里将建设储水量360亿立方米的水利枢纽。但在眼下,却是东入洛阳的唯一门户。
现在这门户落到李大德的手里,某杠精也终于找到机会,得以对他二哥解释他的全盘计划。
这边话音落下,后者却是摇头叹息。
“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他会跳出来,却是想简单了!连二哥都看出来我是在说反话,估计李密也看出来了!早知道还不如夸他两句呢!”
“呵,你这……”
李世民抿了口酒,正要谦虚两句,却是慢慢愣住。
这话,不像是夸人啊。
“不过这样也好,王伯当毕竟分属瓦岗寨,他们之间互相猜忌削弱,就形成不了战力,也就给了我们时间。”李大德说道。
“时间?”
李世民品着这个词汇,皱眉抬头,沉声道:“三郎,你和为兄说实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嘿嘿,二哥你就算不问,我也不会瞒你的!”
李大德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兵卒,又给他二哥倒了杯酒,便凑过去,从伊阙关兵败讲起。
他这会儿的心思,已然从河洛跳出,投向关中了。王伯当的事只能算是小插曲,并没放在心上。
他的既定目标已经达成,无论河洛将来变成何种局面,对他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对几个当事人来说,这才是最麻烦的一件事。
李大德说的没错,他临走时那句话说的痕迹过重,李密自然满是怀疑。
但怀疑的可不止是他。
王伯当是什么人?那是手握瓦岗三分之一兵权的统兵大将。可眼下他却置瓦岗大局利益于不顾,撇下兵马,与万军之中救下了老翟最大的对手。
这一下,可是让小徐同学坐蜡起来。
这就好比大家是在竞选总统,眼见这边的选民以绝对优势占据上风,却忽然有个手握大量选票的家伙和竞争对手玩起了暧昧。
现在的情况是,李密怀疑老王是“李元吉”的同伙,翟让怀疑老王是李密的“情儿”。而老王自己却是傻了吧唧的,完全没想过李大德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委屈。
反隋大义当前,你们居然怀疑我的忠贞?
好吧,这三个男人之间,已然超脱了绝大部分三角关系的复杂程度了,简直是一出宫斗。
瓦岗大军隐隐堵死了河北军南下渡河的通道,却又同时把王伯当麾下兵马看管起来。单雄信与翟宽自两翼隐做包围状,徐世勣本部却又在北面挡住了程咬金与樊虎的步兵营。
老王和李密的关系就够让人看不懂的了,要是再算上樊虎和裴行俨,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让某过去!某要和元帅讲清楚!当初是他拉某入伙,某才说服兄长加入。可现在这算什么?兄长被李密扣押,你们都不管?”
翟让本部亲卫营外,谢映登吵吵嚷嚷,不住推搡着把守的卫兵。
帅帐之内,老翟哥俩与小徐都是拧着眉头,一脸的烂官司。
“哼!要某看,根本没那么复杂!”
坐在翟让左侧的翟宽哼道:“眼下大势在我,再进一步便是入主洛阳!岂可因一人之事坏我等大局!干脆一不做二休,杀了李密,逼降河北军!那王勇若不识时务,便一并杀了!”
“大哥!”
翟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伯当兄弟重义气,那是咱们都知晓的!当初咱们信任他,不正是因为他重义轻利吗?岂能因某一己之私,就行不义之事!”
“呵?你说某不义?现在是在打天下,打天下你懂不懂?”
翟宽忽地站了起来,甩着袖子走来走去,气呼呼的指着他道:“似你这般优柔寡断,岂有人主之资?若这皇帝你不想做,那便某来!”
呦!
另一边的徐世勣忽地抬头,眼睛眯起,暗道你可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憋坏了吧?
他早就觉得,自从瓦岗寨做大之后,翟宽的许多表现都有些怪怪的。
之前当土匪的时候,这货都恨不能化妆不认识他们。但最近半年,却是越发喜欢抛头露面。估计是眼见翟让有了问鼎天下的本钱后,这位嫡亲哥哥有些眼红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血亲,有些话他是不能主动说的,这事儿还得靠老翟自己悟。
但翟让的悟性嘛,也就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