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惹得刘恒赶忙跪倒在地:“母亲息怒,儿愚钝,徒惹母亲恼怒···”
只见片刻之前还沉着脸安坐案几前的薄太后,已是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顺势站起身来,望向刘恒的目光中满带着恨其不争。
“出生入死一遭,代王所得,便于此邪?”
“代王可知此事,险令吾家支离破碎,若非县官网开三面,今代王冢前之萍,恐亦不低于阿启之长!”
薄太后突如其来的暴怒,让跪在地上的刘恒满面苦涩,又终归不敢出言辩解,便只得将头深深埋下,轻轻贴上地板。
“儿愚钝,还请母亲···”
“断!”
又一声拍打声传来,刘恒却是头都顾不上台,只任由着母亲喝骂。
“十数载!吾教代王十数载!”
“欲成大事,须当机立断!”
气喘吁吁的吼叫过后,薄太后粗喘着气,摸索着身后的榻沿。
而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地板的刘恒,却仿佛后脑生眼般直起身,跪行上前,将母亲扶坐到榻上,又乖顺的回到方才的位置,将头底回地板上。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不过刘恒这幅悲凉的模样,显然并未让薄太后消气。
“吾知代王性谨若微,然物极必反,至刚易折之理,代王当知之矣!”
一边说着,薄太后一边不忘恨其不争的拍打着眼前案几:“若去岁代王稍果决些,武儿何至于未及总角而离父母双亲?”
“启儿又何至于寄人篱下,遭此等大难?”
粗喘着气,薄太后略有些飘忽着扶上案几,望向刘恒的目光也愈发冷厉。
“今大变再生,代王莫不欲再行筹谋不定之事,以绝吾家不成?!!”
“代王莫不以为,当今真以代王做贤叔仁侄,再三赦代王滔天之罪不成!!!”
说到最后,薄太后的语气,已经从呵斥转变为了尖锐的咆哮,惹得对这种仗势‘见怪不怪’的刘恒都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母亲息怒,儿愚钝···”
心中的千言万语,终究化为这一句淳朴的告罪,以及对母亲的关心。
看着刘恒这般模样,薄太后心中的怒火缓缓消散,喘息许久,终是平静了下来。
“吾且问代王,若启儿过真亡于长安,代王当作何打算?”
见母亲的语调稍稍平和下来,刘恒稍松口气,旋即又纠结起来:“儿···儿当···”
这一次,薄太后却并未再将恼怒宣泄出来,而是面色阴沉的闭目安坐,等候着刘恒吐出最终答案。
“儿···”
见母亲这般模样,刘恒思虑良久,终是稍下定决心,试探着开口道:“儿虽愚钝,然亦有所得者一二,还望母亲允儿试言之;若有不当,万请母后莫怪···”
言罢,刘恒便稍抬起头,见母亲人就是那副闭目养神,面色阴冷的模样,终是将心中的想法和盘道出。
“儿以为,丞相为人阴毒奸恶,去岁之事,虽允诺儿移居关内事,然于哀王,丞相可谓巧言令色以求出兵,然一挨事毕,则弃哀王于不顾,此诚非信义之人所当举。”
“且夫丞相、绛侯欲立儿者,乃儿国弱兵稀,若临神圣,则无以为彼之所患;然哀王兵多将广,国服军强,若即立,则当为圣君雄主,丞相当失其权,故勿立之。”
“唯今,丞相复言及神圣,虽亦于前岁之因同,然今县官大权在握,丞相之所念,恐非从龙拥立,而当以废当今为首念!”
“故此,儿若起兵,则儿或当复为哀王,朱虚侯起兵于东者,亦或临睢阳而不得过,待诸事比,朱虚侯以复为哀王矣···”
说着,刘恒愈发自信了起来:“及至县官,先欲移儿王睢阳,所欲者,当以儿为关中门户,以镇关东诸侯;后又言阿武继王晋阳以为代王,则当为信中吾家之意。”
“此至恩至亲之举,儿若不顾,便是日后得以神圣,亦当无言以面天下人;朝中居心叵测之老臣,亦当以此为儿掣肘,乃至政令不行,内外不通。”
“若果至此,儿恐复为孝惠,亦或吕氏···”
言罢,刘恒便决然一叩首:“望母后允儿臣之意:丞相之所言,尽皆逆无道,成行亦损儿清誉,陛下于吾代王一门圣眷颇重,儿以为,值此家国为难之际,儿当以宗伯之名,以助陛下尽灭逆臣,以复太祖高皇帝之江山社稷于大兴!”
静。
刘恒一声沉闷的叩首声后,殿内便陷入漫长的诡静之中。
而刘恒却不再如往常般,思虑着母亲发怒应当如何权威,而是牙槽紧咬,等候着那一声梦幻中的唤声从头顶传来。
“且起身。”
与意料中稍有些出入,却也没有完全否定的意图?
疑惑着抬起头,刘恒就见母亲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那和蔼的笑容,自高皇帝驾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母亲脸上的笑容···
“吾儿既已有决断,便足矣。”
温柔的语调传入刘恒的耳中,惹得刘恒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再也压制不住眼角噙着的泪,一头扑到母亲怀中。
“母亲~”
只见薄太后怜爱的抚摸着刘恒的头,就像刘恒小时候,母子二人居于未央宫内的一处偏殿时般。
“即欲忠君,吾儿且于宫外,迎启儿回宫吧。”
“陛下遣卫尉丞领精干武卒百人,特护启儿归来。”
!!!
闻言,刘恒猛地一抬头,惊骇的看着母亲那充满柔情的眼睛,再三确认没有在‘启儿’二字后听到‘灵柩’‘棺木’之类的词后,满带着惊喜跳起。
“阿启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