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残余部队从荥泽以南出,便会迎面撞上早就安排于密县的周灶大军。
如此一来,可谓万无一失。
可柴武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申屠嘉居然硬守着荥阳不走···
“这头老倔牛啊···”
哀叹着摇了摇头,柴武便来到堪舆前,开始重新布置战略。
——申屠嘉的选择,几乎将柴武的整个计划都搅乱了!
原本的‘围三缺一’变成了合围,这就使齐军多了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性。
而申屠嘉留守于荥阳,就意味着一旦荥阳被攻破,叛军就能从荥阳获取粮食补给!
——只要有条件,任何守军部队,都会在驻防的城池预备至少足够支撑三个月的粮草!
申屠嘉大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够这些人吃三个月的粮食,却也足以让齐军重新提振士气,并短暂的恢复战斗力。
吃饱喝足,重聚战意之后,二十余万大军,就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了···
“只怕荥阳一破,成皋危在旦夕啊···”
从申屠嘉做出的答复中,柴武已经知道了申屠嘉拒绝退守成皋的说辞:天子已经派梁中尉薄昭将兵三万,支援荥阳!
但即便如此,柴武还是无法认同申屠嘉的选择。
成皋有人驻守又如何?
薄昭的三万人,加上申屠嘉的一万五千淮阳尉,那不是更稳妥?
如果申屠嘉接受柴武的命令,带着荥阳城内的大军粮草退至成皋,与薄昭大军汇合,那非但不会影响柴武的布局,反而会让成皋更加稳固。
与柴武原本的计划相比,唯一的不同,便会是成皋从申屠嘉独守,变成了申屠嘉与薄昭合理驻防。
现在可倒好···
“大将军可抵卞东?”
副官赶忙出身一拜:“斥骑昨日来报:大将军率卒十万,已至筦城;其前军三万,亦以于卞水东岸驻防。”
就见柴武点了点头,又思虑片刻,终是对面前士卒道:“往筦城,将荥阳之事告与大将军!”
言罢,柴武面色又沉一分,拉住正要离去的军卒。
“再告大将军:淮阳守固荥阳,乃奉陛下诏谕!”
待等军卒离开,柴武不由哀叹一口气。
“老倔牛啊老倔牛···”
“救不救得下你,还得看灌婴匹夫的脸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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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敖仓以西,成皋。
此时的薄昭,也已从奉诏领兵的澎湃中淡定下来,对于荥阳战局,也有了初步的认知。
实际上,即便不知柴武之谋,薄昭也必然会驻防于成皋。
原因无他:自荥阳-敖仓西出汜水,第一个战略点,便是成皋!
可以说成皋,就是叛军脱身于荥阳-敖仓之后,西进道路上的第一道防线。
作为长安派出的率军将领,无论是对于柴武、灌婴,还是对申屠嘉、周灶而言,所要保证的第一件事,都永远是‘尽量让叛军远离函谷关’。
而在得知柴武的谋划,与申屠嘉做出的反应之后,薄昭非但没有因柴武的成竹在胸感到安心,反而是心下一沉。
“淮阳守此人,竟如此不知变通?”
在薄昭看来,荥阳-敖仓此时的战况,像极了围猎。
柴武、灌婴以及从函谷出的自己,将名为‘齐贼’的豺狼逼到了悬崖之边。
但看看手中的木剑,再看看豺狼锋利的牙齿,谁都不想生擒或是射杀这支豺狼,而是将这支豺狼逼下名为‘荥泽’的悬崖。
在悬崖底下,周灶正闲庭信步的等待豺狼摔死,然后将豺狼的皮毛扒下,大家再拿去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种情况下,申屠嘉居然挡在了这头豺狼和悬崖之间?
而申屠嘉解释其举动的说辞,又是那么的让人无奈···
“皇命?”
“哼!”
在薄昭看来,皇命这种东西,帝王看重的并非是其有没有被遵守,而是有没有为自己带来价值?
如果遵诏而使帝王遭受损失,那即便帝王不治罪,也必然会怀恨在心。
可如果能为帝王带来收获,那就算是矫诏,只怕帝王也能嘿嘿笑着把诏书补上。
暗自吐槽几声,薄昭便思虑起自己的处境。
薄昭断定:无论齐军是攻破荥阳,亦或是在荥阳城下碰的灰头土脸,整个包围圈最有可能被当做‘薄弱点的’,必然是自己驻守的成皋!
荥阳以东,是灌婴的十万大军,属于包围圈最难突破的方向;以北,则是飞狐军+大河的双重保障。
以南就更不用说——即便穷途末路,豺狼也不会选择纵身天下悬崖,而是拼死打开一道口子,旋即逃之夭夭。
成皋,便是齐贼最有可能选择的突围方向。
或者说,成皋所在的西向,不仅仅是最好突围的方向——成皋身后,还有一块接一块肥硕的肉,在引诱豺狼前去食用!
即便叛军并不图谋洛阳乃至于函谷,光出于突围的考虑,仅三万兵驻扎的成皋,也远比上十万人驻守的卞水,以及飞狐军亲自镇守的大河好突破。
“申屠老儿,竟害某至如此田地!”
“待来日,若得以同堂,吾必报今日之仇!”
在申屠嘉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薄昭便单方面决定于申屠嘉结仇。
便是这次荒诞的结怨,在十六年后,张苍按照刘弘‘三公九卿五年一任期、最多连任两届’的规则,从丞相之位退下,由申屠嘉继任丞相之时,成了薄昭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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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申屠嘉,对于自己今后的成就一无所知,对于薄昭单方面与自己结怨,申屠嘉也没有意料到。
准确的说,此时的申屠嘉,根本没空想那么遥远的问题···
“金汤!快!”
“石、木用尽!速从城内取之!”
申屠嘉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齐军光是第一波攻势,居然就会如此的猛烈!
在城外五百步重新调整阵列之后,齐军没有进行任何的战术安排,而是极其简单粗暴的安排——全军压上!
即便是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明确的告诉申屠嘉:城外的敌军不超过十万;但就算是十万人的冲击,也不是城内这几万守卒所能抵挡的···
——荥阳城整个北城墙,也才不过数里长!
就算是将守卒一字排开,也最多不过五千人!
虽然对于城外的齐军而言,有效接触面积也同样是五千人左右,但对于守城方而言,最恐怖的攻城方式,无疑便是此时,荥阳所面对的战况了···
蚁附!
进攻一方不计损失,只一股脑将源源不断的军卒,送到城墙之下!
在这样的攻城手段下,寻常士卒别说坚守了,能不被吓得腿软,就足以被称得上‘悍卒’!
床子弩一发发巨矢射出,猛地扎入城外冲击而来的齐军阵列;但即便如此,墙外的齐军也丝毫没有被震慑,反而在发现自己没有中箭后,以更加癫狂的姿态冲向城墙。
短短一个时辰,城墙上的八驾床子弩,就已分别射出不下二十支箭矢;此时此刻,已有六俱床子弩无法正常发射!
其中两具,甚至是弓身直接断裂,彻底宣告报废!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在怎么不愿意承认,申屠嘉也必须接受:在战斗开始短短三个时辰之后,荥阳保卫战,就已经进入焦灼状态···
宫墙之上,辰时还堆积如山的滚木、巨石已然一空;就连城墙内预备的守城器械,也已消耗近半。
如此庞大的消耗,自然也换回了不小的收获——此时此刻,城墙之下就躺着至少一万名齐军将士的尸首,被后续的齐军踩踏而过。
但申屠嘉想不明白的是:此时的齐军,就好像全然不知死亡为何物?
一个士卒倒下,马上有三个士卒从其身后钻出,以更猛烈地姿态,义无反顾的冲向城墙···
“将军!”
一声迫切的呼唤过后,申屠嘉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亲兵扑倒在地。
站起身,看着城外蜂拥而至的齐军,申屠嘉面色阴沉若水···
“撑住!”
“一时辰后,敌军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