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此时大多数百姓,都还没有富裕到能把精力投入到‘美容’事业的地步——百姓娶妻,也大都以‘能生养’‘有气力’为标准去选择。
至于后世的爱豆们,如果放在如今的汉室,必然会被评价为‘无有雄姿’,甚至是‘面呈菜色’‘身弱体虚’,乃至于‘恐命不久矣’。
民间形容某人生活条件好,也都评价其‘尽显富态’。
何谓富态?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肥头大耳,满腹赘肉,胖的流油!
——在此时,肥胖是富有者才能达成的‘成就’!
而麦粉所衍生出的面食,将大大提高汉室百姓中,‘油腻大叔’的比例。
——在这个时代,能让百姓变胖,绝对属于皇帝的文治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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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御辇慢悠悠行驶到上林苑外围,得到消息的田叔,也已经出现在了迎接刘弘圣驾的队伍前。
作为汉室行政单位中最臃肿,人员也最多的部门,少府的产业,可谓遍布整个关中。
即便撇开主爵都尉于各地新设的粮仓,光是少府原本就固有的产业,也已经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少府作室和办公场所在未央宫内,但想想就知道:未央宫长宽各不过五里,划分给少府的区域,更是一块长二里,宽一里的狭小区域。
再算上办公场所占用的面积,使得未央宫内的少府作室,能容纳的人员和机构十分有限。
少府的行政编制,也比其他所有行政单位要庞大——少府丞一,监一,少监二,六令,六尚,十五属。
除了这几十个千石以上的职务,少府还有数之不尽的附属单位:如粮食保护价所延伸出的主爵都尉,以及将来必定会从主爵都尉分离出的治粟都尉,以及,即将因铸钱而创立起的衡水都尉等等。
而上林苑,便是少府庞大资产中的一处。
与历史上绝大多数皇家园林所不同,汉上林苑,并非是完全封闭的。
上林苑土地数万顷,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给百姓租种。
在汉室,当农民因为意外变故,而变卖了自己的家田,导致没有谋生手段时,就可以向地方官府提出申请,请求租种上林苑的官田。
虽然实质上,这个破产的农民依旧沦为了佃农,但与租种地方富豪的田地相比,租种上林苑的土地,对破产农民要友好许多。
此时,民间的田亩租税大概为三到四成,即:租种某人的田亩后,该田亩每年的产出,都要拿出来三到四成出来,交给田亩的主人,作为租税。
但想想就知道:作为这个时代的豪强,有钱人基本不会有什么‘富长良心’的情况发生——他们要的,不是佃农每年百十来石的米粮,而是佃农本身!
要想将一个佃农合理合法的变成自己的奴仆,在此时的操作难度也几近于无。
——哦~一家五口,一年要一百石粮食啊···
——那这样,我租给你五十亩地。
这五十亩田,到年底产出一百五十石粟米,其中却有六十石要被交给主家,当做租税。
仅剩九十石,但这一家人的最低需求是一百石,怎么办?
借。
跟主家借粮,以求安稳度过当年。
但后世人对此却是心知肚明:提前消费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的上了···
第一年借十石,九进十三处,第二年就要还十五石。
还了十五石,第二年的收成就剩七十五石,就又要去借二十五石。
就这样利滚利滚利滚利,短短五年之后,这个佃农就会发现:自己所租种田亩的所有产出,都要用来还债。
种地种一年,到头来一粒粮食都不是自己的,怎么办?
只能继续借。
这时候,在过去几年一直阔绰借粮的主家却说了: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一家老小没粮食,还是在秋收之后就原地破产,能怎么办?
要想活命,就只能委身为奴,以签下那份卖身契为代价,祈求主家抹除自家的债务。
就这样,原本为国家纳税服役的自耕农家庭破灭,并消失在国家的户籍之中。
于之相比,上林苑无疑是友好多了——租税三成。
虽然租税和民间豪强差不多,但作为国家机构,上林苑将田亩外租的意图,必然和那些豪强南辕北辙。
豪强外租田亩,是想要把这一家农民变成奴隶,专门为自己耕作田亩,以及端水送茶。
而国家将田亩租给破产百姓,却是为了拉这家农民一把,避免这一家人的名字,消失在户籍之中。
所以,对于一家五口这个级别的家庭,上林苑的田亩外租标准十分爽快:一家百亩。
皇帝又经常出入上林苑,使得租种上林苑田亩的百姓,能间歇性得到一笔笔意外收入。
——皇帝出行,是要撒钱的~
不严谨的说:百姓对皇帝跪拜一声,皇帝都要撒点福利出去,以收买人心。
再加上汉室有意无意的‘巧立名目’,以收成不好、收成太好;太后生辰、陛下生辰;乃至于陛下心情不好、陛下心情太好等名义,经常性减免上林苑的租税,使得上林苑的佃农一年到头,会发现所得,比种一百亩自家田亩还要多!
这就使得上林苑的佃农只要勤奋,甚至只要不是太懒惰,就能在十到二十年之内,重新积攒下足够购买田亩的财富,花费一代人的时间,将家庭从自耕农向奴隶的滑落强行逆转,再次成为自耕农阶级。
国家也得以拯救一个即将消失在户籍中的自耕农家庭,使得纳税阶级得以保存,社会矛盾大幅减弱。
在历史上的武帝一朝,就曾有过这样一则记载:武帝在上林苑游猎,激动之余,不小心策马闯入了百姓的田亩之中,踩坏了庄稼。
结果就是猪爷堂堂天子,被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挥着几杖撵了好几里地···
到最后,猪爷都不敢怪罪这个受赐几杖的老头儿,只能委屈巴巴的下令:在上林苑专门划出一片围猎区,不准百姓在围猎区种田。
——惹不起,猪爷我还躲不起吗···
而今年,由于粮价的反复涨跌,再加上刘弘刻意的收容,使得上林苑的佃户明显增多。
根据田叔的汇总,如今上林苑田亩约七万顷,租种的百姓不到万户。
一顷就是一百亩,不到万户佃农,这就意味着还有六万多顷田,是由少府名下的官奴在耕作。
上林苑佃农的租税,刘弘大概率是不收的——哪怕收,也要巧立名目,想方设法的还回去。
但那数万顷官田,却能给上林苑带来一百到二百万石的粮食收成。
这就是上万万钱了。
如果算上冬小麦辇成面粉之后的价格···
“臣等恭迎陛下。”
正当刘弘yy明年的丰厚资产时,车厢外的一声拜喏,将刘弘地思绪从幻想中拉回。
就见刘弘稍一掀窗帘,对窗外的田叔点了点头。
“少府记载,便随朕同去诸铸钱属,看看铸钱进度吧。”
等田叔为首的上林苑群吏拱手称诺,刘弘便让陈濞继续驾车,向着上林苑深处走去。
而在身后,田叔却是看着御辇远去的背影,心中哀叹一气。
“也不知陛下此来,乃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