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这是汉室,吕氏、陈周不敢篡国,只怕后世的历史课本上,就会有这样一句记载:秦汉皆二世而亡,然其因各有不同···
而刘恒,之所以能在历史上成为‘汉太宗孝文皇帝’,除了他仁义爱民、整顿内治、稳定江山之外,最大的一个功劳,就是避免了汉室的灭亡——在诸侯大臣共诛诸吕之前,吕氏可是已经打算谋朝篡位的!
刘恒二十四岁登基,也是装孙子装到了陈平周勃死去,凭借出色的政治手腕,才成功把持大权。
而刘恒之后的景帝刘启,就是一个典型的正面例子了。
在汉文帝二年,刘启在九岁的年纪,就已经被大臣共请为储君;之后,刘启在太子之位上坐了足足二十二年之久!
这二十二年,虽然发生了棋盘侠时期的鲁莽,也发生了梁怀王刘揖争储的插曲,但总体而言,刘启在这漫长的储君生涯中,还是在父亲刘恒的护持之下,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有了这二十二年的雄厚积累,刘启才能在三十一岁登基之时,第一时间就能往三公九卿的位置安插党羽,并火速将《削藩策》提上日程。
试想一下:若刘启一棋盘砸死吴王太子之时,就已经是皇帝,汉室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梁王刘辑争位之时,若刘启已经继位,汉室又将会迎来怎样的灾难?
而景帝一朝,之所以能在‘中人之姿’的刘启掌控下,成为‘文景之治’开花结果的部分,就是因为刘启在长达二十二年的太子生涯中,学会了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帝王。
再往后,就又是反面例子了:武帝猪爷。
虽然景帝为了避免‘主少国疑’,刻意在死之前,让太子刘彻在十六岁的年纪行加冠礼,并将馆陶公主之女陈娇嫁给刘彻,以稳固刘彻与东宫之间的联系,但最终,刘彻的年龄,还是让汉室宗庙陷入了动荡。
——建元新政尽废之后,窦太后连废天子的诏书,都已经起草好了!
若非馆陶公主和阿娇皇后苦心相劝,让太皇太后窦氏心软,只怕历史上的‘汉世宗孝武皇帝’,也要变成少帝之类的了。
武帝之后自是更不用说:昭帝刘弗陵八岁登基,二十驾崩;昌邑王刘贺十六岁登基,在位二十七天而被废。
要不是宣帝刘病已横空出世,再次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只怕等不到王莽篡汉,汉室,就要姓霍了···
那刘弘自己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刘弘也能和那位穿越者前辈一样,在年富力强的天子老爹羽翼下,安心做几年太子,也不至于几次三番的面临生死存亡的局面。
历史上本不存在的齐悼惠王诸子之乱,也不可能在一位壮年天子在位时期发生。
从这个角度而言,袁盎说的没错:如果刘弘不早点生个儿子出来,把汉室传延三代的‘老爹短命,儿子年少登基’的传统打破,那无论刘弘现在做的有多好,都将会是无用功。
而如今汉室,能提出这种略有些敏感,却又完全为天下计谋的建议的,恐怕也只有圣眷正隆,背靠长乐宫的袁盎了。
换做其他人,哪怕是张苍这样的老臣、柴武这样的功臣,乃至于已故的王陵那般德高望重的‘帝师’,恐怕也不敢在这种涉及‘天家传承’的问题上,如此浅显直白的建议刘弘:陛下还是早点生个儿子吧~不然等陛下人没了,江山就要乱了~
想到这里,刘弘不由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一丝羞愧。
——都是做皇帝的人了,还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又不是说谈恋爱,只是结个婚而已嘛···
自嘲的笑了笑,刘弘终是对袁盎稍一拜。
“袁中郎所举,诚老成谋国之言!”
说到这里,刘弘话头一转:“即加冠亲政,朕自当大婚以立椒房,广入天下温淑;然立储之事,尚且不急。”
且先不说刘弘才十六岁,连媳妇儿都还没找;光是‘还没成年就立遗嘱’这件事,实在太让人网易云了···
——立储,其本质和立遗嘱毫无差别:规定自己死后,家产由哪个儿子继承!
而皇帝的家产,自然就是屁股底下坐着的皇位了。
再者,即便刘弘在明后两年内,就生下了皇长子,但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注定了幼儿六岁之前的脆弱期,夭折率能高的吓死人!
——史料记载:在匈奴,单于每五个儿子当中,平均也只有一个能活到成年!
放在汉室民间,幼儿的夭折率,也必然不会比匈奴单于家族的幼儿夭折率,低到哪里去。
具体到皇室,幼儿夭折率也同样恐怖。
拿文帝刘恒来说,撇开野史上的臆测不谈,刘恒一生共有八子;太子刘启,实际上只是刘恒的第五个儿子而已。
而历史上,刘弘前四个儿子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梁怀王刘揖,也是在未壮之年坠马而死。
八个儿子,最终只有景帝刘启、梁孝王刘武、代孝王刘参活到了成年,并寿终正寝。
这,大概就是此时,皇室幼儿的夭折率:一半以上!
而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室,实际上在幼儿出生后的六年之内,都不会着急为其安排去处。
汉室‘分封诸皇子为王’的传统,也都是在皇帝过完七岁生日,证明自己已经度过危险期,大概率能长大成人的前提下,才会进行。
就连公主的汤沐邑,即封号,都是在渡过六岁之后才进行。
所以,无论刘弘对立储之事作何打算,立太子的事,也都起码要到皇长子六岁之后,再考虑其适不适合被立为太子。
在那之前,皇长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活到六岁。
至于袁盎在奏对中,悄悄将‘国家无后’改成‘国无储君’,这就是封建时代,官僚公卿的通病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从龙之功面前保持淡定!
而刘弘的答复,则是在认可袁盎‘大婚’建议的同时,隐晦的驳回了袁盎‘请立太子’的诉求。
太子?
——朕都还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