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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1章 宿麦事毕

若不然,等之后成本涨的比出售价还高,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具体到刘弘推行的粮票,也是一样的道理。

——百姓之所以在过去,愿意将手里的粮食卖给粮商,默认粮商‘把自己的粮食加价卖还给自己’,就是因为个体储存粮食的成本太高,百姓无力承担。

也就是说:粮商挣得根本就不是什么差价,而是‘替百姓集中储存粮食’的管理费。

现如今,少府披着粮食保护价政策的皮,实际上,就是取代了过去粮商所占据的位置。

光此一点,就足以保证少府府库存粮和粮票之间的金融关系,会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之内。

原因很简单:百姓之所以将粮食卖给少府,就是因为自己无法储存!

既然百姓无法储存,就必然不会出现‘某个百姓将手里所有的粮票,兑换成几百上千石粮食’的事。

所以,刘弘才敢冒着将近三倍的本位杠杆风险,推行如此巨额的粮票。

要是在后世,证券发行纸币的面值,通常都不会超过黄金储存的十分之一。

但幸运的是,粮食不是黄金,几乎不存在被挤兑的可能性。

这也是刘弘决定以粮食本位投石探路,为将来的贵重金属本位打基础的原因。

——相较于价值极高、极易储存的黄金,粮食的挤兑风险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这二来,就是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全民信息化,没有绝对透明的信息传递。

简单来说:在后世,政权之所以只敢发行黄金储备十分之一以下价值的纸币,除了规避挤兑风险的意图外,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黄金储备量绝对透明。

哪个政权储备了多少黄金,几乎是人人都能从搜索引擎查到的数据。

自然而然,纸币发行也就失去了操作空间。

但在此时,‘少府究竟有多少粮食’这件事,知道的人却不会超过三位数。

这也是粮食本位,较之于黄金本位的另一大优势:当粮食的量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就很难通过肉眼,推断出其大概分量。

——要知道一石粟米,可就是后世的三十千克!

一万石粟米,就是后世的三百吨,堆在一起,那就是一座小土球!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让如今的汉人通过肉眼,判断眼前的小山有没有一百万石了,哪怕是后世的文化人,精通数学、物理的知识分子,也很难凭借肉眼做到。

也就是说:无论少府有没有四万万石粮食,只要刘弘能保证,少府储备的粮食,能勉强垒砌一座足以让百姓瞠目结舌的小山,就没有人能知道,少府发行了四万万石的粟米粮票,但粟米储备却只有一万万五千万石。

对于此时的百姓而言,一座四万万石粟米堆成的山,和一万万石粟米堆成的山,都是一样的。

都属于‘连呼卧槽’的程度。

所以,刘弘凭借一万万五千万石的粟米储备,就敢发行四万万石粟米的粮票,其实就是仗着信息不透明,撒了一个小谎。

就和前年那次粮价鼎沸,刘弘扬言‘少府有几百万石粮食’,之后又把敖仓的存粮搬进关中一样,这次,刘弘也同样对外宣称:少府存粮近十万万石!

反正没人能看到少府的账本,真要去一点点称量,刘弘也任得那个杠精称到老死。

再者说了——如今少府存粟米一万万五千万石余,冬小麦超五万万石,这加在一起,那就是将近七万万石了!

七万万说成十万万,虽然还是有些夸大陈分,但也还算勉强靠谱。

——起码比后世,动用80倍杠杆的杰克马要靠谱多了!

挤兑风险小到忽略不计,信息不透明又给了刘弘一定的操作空间,这才使得刘弘如此轻易,就在这西元前的汉室,成功推行了很可能是人类史上首次出现的类纸币:汉粟米粮票!

而导致刘弘如此不顾稳妥,承担数个动辄就要动摇江山根基的冒险,也不惜要冒险的,便是第三个原因了。

——如果不这样,冬小麦的收购,就根本无从说起···

为了稳定关中粮价,尽最大的能力维护基本盘及政权安稳,刘弘脑门一拍,推出了粮食保护价政策。

对于粮食保护价政策,刘弘虽说是‘思虑良久’,但终归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毕竟理论知识再扎实,也和实践有差异嘛!

就拿后续粟米、冬小麦的收购来说,就是刘弘所忽略的问题——收购粮食的钱,从哪来?

最开始,刘弘只想着粟米垄断,将为少府带来每年数十万钱的收入;

对于投入成本,刘弘却想当然的认为:爷们儿是皇帝呀,还能缺钱?

但最终,现实在刘弘脸上,狠狠拍了好几个大嘴巴子!

先是粟米的收购,差点把刘弘逼得把传国玉玺典当出去。

今年的冬小麦收购,更是差点让刘弘威严扫地,沾染上‘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的政治污点。

刘弘不惜动用半吊子的金融认知,不惜在这西元前冒险推出类纸币,也实属无奈之举。

——谁让一开始,‘少府无限收购粟米、冬小麦’的牛皮吹出去了呢???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无限收购’这个牛皮,刘弘算是用尽吃奶的劲儿圆上了。

接下来,就是‘无限出售’的牛皮,为刘弘如今的苦痛,一点点带来回报的时候了。

“嘿!”

“万事开头难嘛!”

“这也算是熬过去了!”

终于安下心来,将粮食保护价政策的事彻底放下,刘弘长出口气,便以毫无温度的深色,看向身旁的王忠。

“太中大夫,还跪于殿外?”

见王忠惊惧交加的点了点头,刘弘便站起身,眉宇间,也是不由带上了些许戾气。

“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