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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2章 以文乱法

念到这里,刘弘胸中的滔天怒火,已然是有了些许迸发的征兆。

但刘弘地脸色,却依旧勉强维持着先前那一丝戏谑。

“嘿···”

“赵佗老儿,也不怕岭南风大,闪了他的舌头!”

怒到极致,刘弘甚至吐出了一句上一世的口头禅,那双锐利的眼眸中,也已是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怒意。

“朕虽已加冠亲政,然年齿不过一十有六;南越王书中之意,朕甚为不解。”

以一副还算淡然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刘弘便满是轻松写意的直起身,将手中的竹简向御阶下的陆贾晃悠了两下。

“莫如,太中大夫屈尊,为朕解此数言之惑?”

说着,刘弘便做出一副果真‘困惑不已’的神色,指着手里的竹简,对着御阶下的陆贾问道:“敢问太中大夫。”

“吾汉得天下,乃承先周之社稷,于暴秦何干?”

“何以南越王字里行间,竟以暴秦共主之身,同朕言以天下大事?”

满是困惑的提出一问,刘弘不等陆贾答复,便有指向竹简的另外一处。

“再者,今天下归汉,秦之暴政已然做古;南越王佗,乃暴君嬴政所任之故南海都尉,得朕先祖父太祖高皇帝恩德,方得承吾汉之南越王印。”

“何以如今,南越王怀揣吾大汉王印,反称其乃秦之藩属?”

“南越王于奏疏之上,发如此祸乱江山社稷之语,太中大夫贵为朕所遣之使,竟不知稍加拦阻?”

听闻刘弘此语,陆贾再也沉不住气,正要抬头应答,就闻刘弘轻笑一声,便打断了陆贾的辩解之语。

“非也,非也,此朕失语。”

说着,刘弘又是戏谑一笑,扬了扬手上的竹简。

“此,非奏疏也。”

“南越王乃言,此,乃南越举国,托太中大夫带回之国书也···”

“呵呵呵呵···”

听着刘弘冰冷刺骨的笑声传入耳中,陆贾再也无法抑制住反驳的冲动,直起身,对着御阶上的刘弘沉沉一拜。

“陛下!”

“此间之事,乃系江山社稷之大事也;其内由错综杂复,还请陛下容臣,稍作读解!”

见此,刘弘饶是早已气的牙根痒痒,却依旧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既如此,朕便擅请太中大夫,不吝赐教了?”

听着刘弘明显带有深意的‘自谦’之语,陆贾忙到一声不敢,便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向刘弘一一道来。

“陛下得继大统虽已有六载,然年齿···”

刚一开口,陆贾便感受到一股摄人冷意传来,下意识抬起头,目光就和刘弘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神,不偏不倚的撞了个满怀。

只片刻之后,刘弘便又恢复到了先前,那副看似平易近人的神情。

“太中大夫但言,朕,洗耳恭听。”

看着刘弘在片刻之间,恢复到方才的模样,陆贾满是苦涩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一拱手。

“陛下得继大统已六载,然先有吕氏乱政,后有陈、周乱国。”

“于朝政之事,陛下虽多有老成之举,然伐谋伐交之事,臣自问所得,略胜陛下一筹。”

说到这里,陆贾不忘抬头,看一眼御阶上的刘弘,以确认自己的‘自谦之语’,没有惹来小皇帝的雷霆震怒。

就见刘弘依旧是那副松散的模样,神情中,甚至隐隐多带上了一丝兴致盎然的意味。

那略有些不羁的神情,似乎是在说:继续,我听着呢。

勉强定了定神,以‘眼前只是个孩子’安慰了自己几句,陆贾便重整面色,继续摆着自己的龙门谱。

“陛下不知,自太祖高皇帝之时,南越割据一事,便乃吾汉家朝堂首重之大事!”

“时高皇帝在朝,朝中屡有武夫出言,称北蛮匈奴,乃吾汉家之首敌。”

“然朝中有识之士无不以为:匈奴,疥癞之疾也,虽于吾汉家多有侵扰,终不过掠夺钱粮而已。”

“南越,方乃吾汉家之肺腑之毒,骨肉之痛也!”

说到这里,陆贾脸上已是全然不见片刻之前的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真伪难辨的庄严,肃穆。

“太祖高皇帝之时,南越王佗便毁道堵涧,割据岭南;高皇帝闻之大怒,欲将兵伐之。”

“当此之时,便乃吾等有识之士,随吕太后一同谏高皇帝:南越肺腑之毒,当以药石慢去,万不可急迫也。”

说着,陆贾略有些拿捏的直起身,傲娇的朝御阶上一拱手。

“彼时,便乃老臣奉太祖高皇帝之命,孤身往南越之土,言说赵佗俯首称臣,承汉王印。”

看着陆贾一副骚包的模样,刘弘不忘适时的发挥出自己‘捧哏’的角色。

“太中大夫孤身言说,为吾汉家去一大患,于国有大功也!”

说着,刘弘煞有其事的站起身,朝着御阶下的陆贾稍一拜。

待等陆贾略有些得意的捋其胡须,刘弘话头嗡然一转。

“既如此,前岁南越王谋逆称帝,太皇太后遣太中大夫言说,自也乃应有之理···”

闻刘弘提起此时,陆贾手顿时一紧,就连那花白的胡须,都被拽下来几根。

果然不出陆家的意料,刘弘接下来的话,将陆贾方才建立起来的信心冲的是‘丢盔卸甲’,‘伤亡殆尽’。

就见刘弘又摆出一个困惑的面色,望向数十步外的陆贾。

“太皇太后即遣太中大夫使南越,何以太皇太后驾崩之时,南越王又复行称帝谋逆之事?”

“去岁,悼惠诸贼为祸关东,南越王又何以屯粮蓄甲,似有不轨之举?”

“朕亦思太中大夫往日之大能,遣太中大夫往南越,行言说之事,以使天下黎民苍庶,免遭战火荼毒之难。”

“太中大夫携朕之善念,何以自南越,带回如此一封‘国书’邪?”

说到这里,刘弘脸上已然是隐隐带上了凶色。

“太中大夫于南越之事知之甚多,又何以自去岁一往,便于岭南滞留数旬之久?”

说到这里,刘弘面带着冷笑,再度扬了扬手中的竹简。

“半岁啊···”

“足足半岁之久!”

“太中大夫给朕,给吾汉家带回者,便乃南越王佗与朕之国书一封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