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柴武以为,这是坊间传闻太过离谱,让长安百姓错以为战争即将爆发之时,未央宫飞出的几份诏令,彻底让柴武不再淡定。
——在以平阳侯曹竒为正使、太常酂侯萧延为副使,前往南越之后的第三天,刘弘下达诏谕:着淮南王刘长将淮南兵三万,于长沙南边界驻扎,以备不测!
紧接着,就是汉室这台战争机器的发动机——少府,最先开始了战争前的轰鸣。
原本在将近十年时间,都没完成长安南北两军武器装备更换的少府,在短短一个半月之内,就完成了羽林军、虎贲军、蓝天都尉三部,将近四万军士的军械配备!
根据少府令田叔亲口所言:此次换装,少府至少花费了三万万钱以上!
紧接着,就是从去年秋收开始,就一直被朝堂有司踢皮球的‘补齐敖仓存量’的事,在数日之内被走完流程!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少府非但将去年从敖仓挪用的数百万石米粮补齐,甚至还多拨了将近五百万石粟米至敖仓!
现如今,长安三军可谓戎装焕发,粮草也已提前抵达关外的敖仓,少府却依旧没有停止工作。
传闻现在,少府正在制造一批专供羽林都尉使用的新式军械。
如此紧张的氛围,别说身为大将军的柴武了,恐怕就连长安街头穿着开裆裤的稚童,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战争,即将来临!
对于武力解决南越问题的方案,柴武从客观角度上并不十分支持;但若是刘弘已经有了决断,柴武也能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将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征越大战之上。
不过,作为如今汉室军方的头号人物,柴武的责任,并不局限于‘刘弘指哪里,就率军打哪里’的程度。
无论是出于对高皇帝‘有所交代’的考虑,还是对汉室军方上百万将士、数千万百姓民的生命考量,都使得柴武需要迫切的了解更多信息。
例如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刘弘这样一个冷静到令人发指的人,不惜选择‘武力统一南越’这么一个性价比极低的选项?
如果确定要讨伐南越,刘弘的既定战略是什么?
大惩小戒,还是彻底统一?
这一切,都需要柴武尽早弄清楚,然后做出相应的反应。
如果刘弘真是处于战略目的,或政治目的考量,才决定对南越动武,那柴武在稍作劝谏之后,就会选择低头。
但要是刘弘单纯因为恼怒,而做出了如此莽撞的决定,那柴武免不了要跟刘弘说道说道,什么叫‘主不可因怒而兴师’了。
听闻柴武主动问起,刘弘自是闻炫音而知雅意。
——自己这位大将军,只怕是低看自己了···
自侃一笑,刘弘便摇头起身,来到了柴武身前。
“大将军莫不以为,隆虑前岁于长沙之遭遇,朕不知?”
“或大将军以为,朕乃暴君嬴政,因一己之怒而发不义之师,不顾忠臣良卒之姓名,以解朕之私恨?”
说到这里,刘弘又一苦笑,拍了拍柴武那跟自己脑袋一般高的肩膀。
“大将军视朕低矣~”
“朕虽不敢比肩太祖高皇帝之神武、先孝惠皇帝之仁义、孝怀皇帝之忠孝,然于国之大事,朕尚知晓轻重。”
听闻刘弘此言,柴武不由拘谨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臣不敢,不敢···”
就见刘弘爽朗一笑,目光中满是清明,丝毫不见‘余怒未消’的模样。
“南越,朕必取也;赵佗,朕亦必擒也!”
略有些霸气的做出这句宣示,刘弘便淡笑着回过身,来到一张巨大的堪舆前,指了指堪舆最上方。
“然南越之事,尚不必急促,亦不可操之过急。”
“除南越之外,今吾汉家,尚有大敌未灭···”
听闻此言,柴武饶是心中已有了猜测,却也是不由自主的循着刘弘所指,向着高挂着的堪舆上端望去。
“匈奴···”
“然!”
柴武喃喃之语,被刘弘斩钉截铁的确认声打断,待等柴武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刘弘那一双平静,却又暗含无穷锐意的双眸。
“这···”
迟疑的一声沉吟,柴武便再度望向刘弘,终是拱手一拜。
“陛下有志北逐匈奴,臣幸甚、吾大汉,幸甚!”
“然···”
毫不吝啬的甩出一句马屁,柴武便如刘弘意料之中般一转话头。
“然今吾汉家,苦无善骑之卒、军久矣;若以吾汉家之材官弓弩,战于匈奴之精骑,臣恐陛下之志,尚难成行···”
看着柴武迟疑间道出自己的意见,刘弘不由暗自一笑。
“大将军欲言者,乃吾汉家意战,而匈奴遁而勿战?”
见柴武郑重的点了点头,刘弘便抢先出口,打断了柴武未出口的话语。
“若朕言于大将军:明岁初冬,汉匈必有一战,且胡必不远遁,将军以为如何?”
刘弘此言此言一出,柴武目光中陡然散发出一丝精光!
翁然抬起头,看清刘弘目光中的笃定和自信之后,柴武面色中的迟疑,也开始缓缓被其他一些东西所取代。
就在柴武犹豫不决,心绪飞散之际,刘弘轻轻一声耳语,终于让柴武丢下了所有的顾虑。
“大将军以为,若韩王部举族内附,匈奴战否?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