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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7章 善无被围

原因很简单:由北面的五路山、西面的涔山、东面的洪涛山围成的这个‘Y’字形,并非是全然平坦、均匀的。

这个‘Y’字的右上角,即武州塞所在的那一拐,相对更倾斜一些,左上角那一拐,即善无所在的那一拐,则相对更竖一些。

与其说是‘Y’字,倒不如说是上下倒过来的‘卜’字。

冒顿大帐所在的盐泽,大概位于后世凉城县。

如果想从武州塞方向进入这个‘Y’字平原,匈奴部队可以先从盐泽顺着平原东行,至后世牛镇市一带,而后折道西南,近逼马邑。

这样一来,匈奴部队的行军路线,就类似于在地图上画了个‘7’字形;‘7’的那一拐,刚好和‘Y’字平原的右上部分重合。

而‘7’字的尽头处,便是如今的武州塞所在。

但如果从想从盐泽向西走,而后折道东南,在地图上画一个左右对称的倒‘7’字形,则要面对一个巨大的困难。

——夹出这片‘Y’字平原左上部分的五路山和涔山,并不是完全分离的!

位于‘Y’字右上拐的武州方向,五路山和洪涛山毫不相连,直接空出了一条宽近四十里,直通武州塞方向的平原!

而左上拐的善无方向,五路山和涔山却是连在了一起,只是在连接处稍矮了些,留下了一处不过几步宽,且尚未开发的羊肠小道!

如果是小股部队通过,那这样一条羊肠小道,自然是奇袭敌后的优秀路线。

可要是想让几万部队从这条羊肠小道通过,大军兵临善无城下,沿途要花多少功夫‘披荆斩棘’不说,光是时间,也是一个大问题。

——匈奴骑兵的口粮储备,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天!

可要想让几万骑兵集群,从这样一条羊肠小道抵达善无,根本就不是几天之内能办成的事。

上百里的山路,数万骑兵次序通过,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尴尬的状况。

——善无是到了,口粮也吃没了······

这就使得善无面临大规模匈奴骑兵的可能性,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就算匈奴进攻善无方向的路没那么难走,甚至和进攻武州方向的道路一样平坦,一处郡治级别的城池和一座简陋的关塞之间,匈奴人也能很轻松的做出明智的选择。

但大规模不能抵达善无城,并不意味着小股斥候部队无法抵达。

和武州关卒先前的猜想如出一辙——善无城,已经被匈奴的斥候部队遮蔽。

这里的‘遮蔽’,指的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包围,而是对一处城池或战略要点进行‘伪包围’,即通讯屏蔽。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善无城近万军民走出城,围成一团向着马邑方向撤退,那这股匈奴斥候除了放几只冷箭,远远追随警惕之外,便别无他法。

可要是善无城想靠几个驿骑送出去什么消息,或者百十人的小股部队出城,那就是在痴心妄想了。

而在这场马邑战役之中,匈奴人对善无城进行的屏蔽,也只是暂时的。

一旦武州塞破,匈奴主力便可以从‘Y’字平原的右上拐,抵达‘Y’字平原的中心交汇处。

到了那时,匈奴主力完全可以径直北下,自然也可以派一支分部,把善无城真的围到水泄不通。

诚然,在武州塞被破之后,‘Y’字平原固然全然落入匈奴人的掌控,位于左上拐处的善无城,也就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了。

——匈奴人的战略目标是南下,从‘Y’字中心往西北方向的善无发起进攻,与匈奴人的战略方向完全相悖。

即便是撤退,善无方向也不会成为匈奴人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那么一条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进攻都没法走,就更别说撤退的时候了。

至于为什么要遮蔽,并在攻破武州塞之后包围善无城,主要是避免善无城内的数千汉卒直接放弃善无,提前撤退至马邑,使马邑的守备力量翻倍。

——同样作为边墙外的孤城,善无城和马邑的情况高度相似,守备力量也几乎相同。

如果让善无城内的汉卒撤退到马邑,那攻打马邑的难度就将翻倍,虽然还是不难攻取,但终归要损失更多的勇士。

这些战略层面的问题,显然不是几位撤退路上的关卒所能理解的。

他们此时心想着的,是留在武州塞,且大概率已经阵亡,小概率即将阵亡的七位同袍。

“杨屯长自己都留在了塞中,却令吾等先行撤退······”

“往后,就算是倾家荡产,也绝不可使诸同袍家中亲长,受一丝饥寒之苦!”

走在洪涛山西山腰的丛林之间,二十七位关卒心中,几乎都是这一个信念。

至于为什么从武州塞撤往马邑,却不走正常大道,自然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们应该走哪里。

——善无城被屏蔽,必然意味着匈奴斥候顺利进入了‘Y’字平原!

而在整个‘Y’字平原之上,汉室只有三个战略要点,分别位于‘Y’字的三角。

但实际上,无论是东北角的武州塞,还是西北角的善无城,都无法保证整个‘Y’平原处于汉室掌控。

——武州塞就是个前哨站,匈奴人要想攻破,百人足矣!

至于善无城,如今已然是被匈奴斥候遮蔽通讯,既然匈奴斥候能把善无围一圈,那自然也能绕过善无城,抵达‘Y’字平原除马邑之外的所有区域。

甚至于就连马邑外围,都很可能已经出现了匈奴斥候的身影。

在这种情况下,马邑以北的整个‘Y’字平原,对于这支不到三十人的小股汉军,都已经不在安全了。

只有从武州塞直接进入洪涛山,而后沿着洪涛山西山腰北下马邑,才有可能顺利撤退。

但整整一晚上,再加半个白昼的长途跋涉,显然让几十位关卒的体力消耗到濒临极限。

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脸颊、脖颈上都布满荆棘所留下的伤痕。

但再苦,也没有人敢停下来歇息片刻,或生出丝毫‘留下等死算了’的念头。

——他们的命,已经不完全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