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不说,光看看历史上,武帝刘彻登基之后,对原太子刘荣的几个同母兄弟如何对待,就能看的出来。
——对异母兄长河间献王刘德,武帝猪爷可是连‘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王其勉之’这种粗暴至极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样一句话由皇帝说给诸侯,大概是个什么性质?
——就差没指着鼻子,对河间献王刘德说一句‘二哥上路吧’了!
如果何奾在长乐宫没有通过考察,那皇后、储位自然是想都别想。
等将来刘弘百年,新皇登基,对于曾经有机会成为皇后的何奾,以及差点成为储君的皇长子,那个小儿子能是什么态度?
绝对不会比武帝猪爷,对河间献王的态度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张嫣提出的这个建议,是把刚查出怀孕的何奾,以及那个尚未出身的刘氏子,逼到了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绝地。
一旦刘弘点头答应,那迎接何奾母子/女的,只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
——要么一路走上巅峰,要么自此沉沦,迎接下一位汉天子对皇位潜在竞争者的秋后算账!
但这个顾忌,只在刘弘脑海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随着刘弘微微点下的头,而烟消云散。
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轻易地做出决定之后,刘弘自己都有些后怕。
但对此,刘弘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皇宫,本来就是危机四伏、机遇与危险共存的地方。
当何奾将名字写在内史属衙的选秀簿上时,就应该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至于何奾未来会遇到的险境,并非是刘弘方才这一点头才造成。
在怀上刘弘第一个孩子的那一瞬间,何奾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默认进入到了刘汉政权的储位争夺当中。
这不取决于刘弘、张嫣的安排,也和何奾的想法、主张无关。
只要何奾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那这场关于皇位的竞赛,何氏外戚就是毋庸置疑的领跑者。
如果是马拉松,领跑的兔子自然可以凭自己的心情,选择继续比赛,或是退出比赛。
但在关于皇位角逐的马拉松之中,后妃进入皇宫的那一刻,便等同于报名参赛!
至于‘退赛’的选择,则从未曾存在过······
·········
陪张嫣聊了聊朝中最近的大事,又扯了扯家常,刘弘便恭敬的退出长乐宫,坐在了返回未央宫的御辇之上。
立后、立储,似是迫在眉睫,但就目前而言,还是不急于下定论。
对于如今的汉室而言,真正急迫的,还是正在进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正式打响的汉匈马邑战役!
“呼~”
“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从胸腔中挤出一股闷气,刘弘便掀起御辇的窗帘,试图让车外的风吹进来一些。
九月过半,长安城内,总算是有了一丝凉爽之意。
但那不时吹动车帘的凉风,却并没有让刘弘憋闷的胸腔感到舒适一些。
倒也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此次马邑之战的耗费,实在让刘弘有些心绞痛······
——根据柴武之前传回的报告中,预测的战役爆发时间,此时此刻,汉室预计为期二到三个月马邑战役,应该刚刚打响或还没打响。
但在战役还没打响的现在,汉室就已经为马邑战役,砸进去了将近十万万钱!
刘弘大笔一挥,关中良家子近十五万人,便在八月初召集完毕,而后和柴武东出函谷,旋即偷偷北上代国。
至于明面上的‘征越大军’,则由刘弘另外从关中地区招收的民夫队伍近十万人代替,至今驻扎在梁都睢阳,‘威胁’着南越王赵佗。
在过去这一个多月当中,光是这二十五万人,就消耗了足足五十万石以上的粟米,以及近十万石的麦面!
折合成钱,光是在军粮这一项,少府就砸进去了至少七千万钱以上!
在未来的两到三个月当中,汉室还将在军粮这一项上,花费一万万四千万钱。
总价值二万万钱的军粮还在其次,大军随行懈怠的牛羊牧畜、军械的补充、弓羽箭矢的生产制造,以及军卒饷钱,这才是此次战役的大头。
根据过去这一个多月的消耗,少府给出了一个大致预算:假设马邑战役在十一月二十日之前结束,再加上对有功将士的赏赐、阵亡将士的抚恤,以及代北地区的战后重建,汉室的总花费,将会达到六十万万钱以上!
诚然,有了宿麦、粟米的错开播种,汉室已经不那么缺粮食了;但不缺粮食,并不代表汉室不缺钱!
富裕起来的,也只是百姓不缺粮食吃,相对不那么缺钱花;但汉室中央的财政状况,先前留下的缺口实在是太大,拼着这两年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国库和少府才刚刚摆脱‘贫穷’。
过去一整年,少府的净收入是多少?
答案是:在刘弘以每石75钱的价格收购,并在秋收后将售价降到75钱每石后,粟米专营一项,少府一分钱都没赚到!
也就是冬小麦一项的利润,让汉室勉强解决了此次战役的军粮问题。
其他方面的花费,军械物资用的是少府库存;军卒饷银用的是国库、少府的老本。
对于此次马邑战役,刘弘大概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获胜。
但在内心深处,刘弘又比当今天下的所有人,都更担心马邑战役失利。
原因很简单:汉室在此次马邑战役的投入,已经逼近了汉室如今的承受极限!
一旦失败,甚至只要战果不够乐观,汉室都将需要花费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才能抚平这一战所带来的伤痛。
“朕的大将军啊······”
“朕的棘蒲侯!”
“可千万不能败啊~”
任由御辇缓行在蒿街边沿的御道之上,刘弘透过御辇的右车窗望向遥远的北方,不由轻声呢喃着、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