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座让郦寄心心念念,生怕被点燃的烽燧,也因为匈奴人的大意而被这场雨淋湿,并未能被点燃。
实际上,就算没有下雨,见到东路军后乱作一团,慌不择路逃窜的匈奴人,恐怕也想不起来‘点燃烽燧’这一选项。
留守武州塞的匈奴士卒如此不堪一击,显然也在郦寄的预料之内。
道理再简单不过:如果是勇敢者,这些人根本就不会留守马邑以北百余里的武州塞,而是会随匈奴先锋抵达马邑城下!
再者,郦寄所部出现在武州塞,也着实令匈奴人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从突袭过程中,匈奴守卒那惊骇欲绝的面孔,郦寄就不难猜出,在东路军现身的那一刻,匈奴守卒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从匈奴守卒争相北逃,而非南遁来看,可能性最大的,无疑是这些匈奴守卒认为,马邑城下的匈奴先锋已经败亡,汉军一路追到了武州塞。
至于东路军潜伏绕道至武州塞的真相,恐怕也很难令匈奴人相信。
——马邑保卫战,可是今天才正式开打!
若是正常时日,汉室没有提前调动,恐怕此时,点燃的烽火才刚接力到长安,朝堂刚收到‘边关受到入侵’的消息。
至于具体的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被多少人入侵等详细内容,还需要八百里加急南下,大概在三日后送达长安。
不过,武州塞的匈奴守卒究竟作何感想,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原本留守于武州塞的匈奴守卒二百六十七人,已然变成了二百六十七具尸首。
其中二百五十四具,正安详的躺在武州塞关墙外。
其余十三人,则是从武州塞关墙最西端,直接跳下武州塞与五路山之间,那块数十丈数十丈深断崖,摔得血肉模糊,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呼~”
“总算是初战告捷······”
暗自心语一声,郦寄便也没再耽误工夫,大踏步走下关墙,来到了烽火台前。
“烽燧且先不急,为今之要,乃关墙南、北之事。”
“尔等即刻随杨校尉,布置塞南之工事!”
烽燧被秋雨淋湿,但武州塞如今有东路军数万人驻守,暂时没必要去清理,自然风干就好。
此时的关键,还是关墙两侧十里范围内的防御工事。
——在武州塞落入东路军掌控之后,郦寄、周灶所部东路军数万将士,就已经成为了整场马邑战役当中,汉室最危险的一支部队!
马邑再如何,面对的也不过是匈奴先锋三四万人,甚至就连这三四万人,还无法完全在马邑城外铺开,只能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分批次攻城。
西路军秦牧所部就更不用说了——西路军加入战斗的时间点,是在匈奴先锋精疲力竭时出来收割!
而东路军数万将士,却要在武州塞面对塞内的匈奴先锋、塞外的匈奴主力双面夹击!
论功劳,东路军未必会是战后‘论功行赏’时最大的赢家;但论任务艰巨,东路军却是整场马邑战役最关键的一环。
现在,东路军趁着日暮夺回了武州塞,还完美避免了行踪被匈奴先锋、主力得知,汉室针对匈奴先锋布下的包围圈依然合拢,马邑之谋正式成形!
接下来,郦寄需要借着匈奴先锋、主力都没发现包围圈形成的宝贵时间,将武州塞营造成一道不可能逾越的坚固防线。
而根据朝堂在战前的庙算,这项任务,是由羽林军遂营校尉负责。
··················
带着先前那十几个忙活着清理烽燧的军卒来到武州塞以南约三百步的位置,郦寄将略带些好奇的目光,撒向了正背着一个个木箱,从洪涛山次序而下的遂营校尉军卒。
自东路军从楼烦县出发,沿经山阴潜入洪涛山,一路潜行至武州塞这一段路程,东路军花了足足四天时间。
这样的行军速度,在汉室算是野战部队的及格线——日行五十里。
但在出发之前,看着平均每人负重近一百五十斤的遂营将士,郦寄曾对是否能按时抵达武州塞区域,感到深深的担忧。
不过最终,东路军还是在约定时间前数个时辰,抵达了目标区域。
而在整个东路军,走在最前面,走得最轻松的,便是人均负重一百五十斤的遂营校尉。
有了这么一出,郦寄潜意识中那丝对遂营的轻视之心,也被一股尊重所取代。
原因无他:‘行军速度与战斗力成指数式正比’,是如今汉室最受认同的判断标准!
能在人均负重一百五十斤的情况下,在二百里的奔袭中不落人后,遂营校尉,已经配得上郦寄的尊重了。
自然而然,郦寄的注意力,也就从‘遂营校尉会不会拖后腿’,转移到了遂营将士背着的那一个个木箱之上。
按照先前当今刘弘在长安做下的交代,那一个个木箱,便是东路军此次固守武州塞的关键!
便在郦寄这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一位遂营伍长的箱子被打开,箱内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泛出些许寒光。
那伍长随后从木箱中,小心的取出了一枚枚刺猬状圆块,而后在郦寄惊骇的目光下,将一枚枚圆块儿均匀的洒在了地上,而后又用脚拨了些土,将那些圆块浅浅埋在了泥尘之下。
看着这一幕,郦寄惊诧的瞪大眼,甚至丝毫没有感觉到,遂营校尉杨毅,已经是来到了自己身边。
“铁!”
下意识惊呼一声,郦寄便快步上前,拉住那遂营伍长的胳膊。
“敢问此何物?”
“作何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