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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谈判

“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

想到这里,章越不免感慨自己求学的经历。

为啥说这篇文章写实呢?

同学穿着最新款aJ,自己穿着破了洞的国产品牌,虽自己说‘略无慕艳意’,但心底那份自卑感若没有后来的成功化解……宋濂他老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记得一清二楚嘛。

此刻章氏族学的弟子越聚越多。

听章越吟起这句,有些族学子弟不免揣测:“这些年冒充友直先生门生的……不免太多了……”

这话被章越听到,当年自己旁听时,也被族学子弟讥讽为寒鸦妄附凤翼。

“见过建公!”

章越回目看去一名自己与年岁差不多中年男子,正站在堂下。

章越走下台阶穿上鞋袜后向对方一揖。

章采感慨地看着章越,他当然记得章越在此旁听,麻鞋光脚被同窗讥讽之事。

章越走到砚池旁道:“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师兄你说是不是?”

章采闻言对道:“建公‘桂魄不改琉璃色,布衣卿相两昆仑’才是。”

建公?

建公!

一旁族学弟子都是震惊。

章采肃然道:“尔等不得无礼,这位是章建公!”

章建公?

由布衣至卿相的章建公!

浦城章氏二十五名进士中。

官至宰相唯独章得象,章越二人。

众弟子慌忙拜。章越笑道:“诸位,我虽未曾入族学。”

“但当年也曾在砚池旁浣过笔。”

众人一听释然,还以为章越是记恨当年之事,回来夸耀的。

一句‘浣过笔’,也算认同自己的身份。

“我此番到族学是寻存儒师兄的。”

斋舍中。

一名中年男子向章越见礼。

章存儒乃章友直之长子,他如今已是族学的斋长,同时也兼作浦城章氏的族长。

章存儒向章越行礼道:“见过相公!”

章越在斋室微一出神,斋室如故,但老师已是不在。

章存儒见章越这般知道是睹物思人,当即道:“先父之前一直后悔,未能力排众议将相公收录入族学之内。”

章越对此想到过去。

当时章家是单丁户,只有章实一人成丁是可以免役。如果章越十六岁成丁,兄弟之一服劳役,章越就没办法继续学业了。

浦城县学是官学,可以免去县学生的劳役,因此是寒门读书人的最好选择。

而章氏族学不能免役,所以倾向收录官籍的子弟。寒门疏族子弟除非特别优异的,否则不予收录。

当然到了现在免役法施行后,章氏族学也可以从寒门中收录子弟了。就算是五等户出身的贫民子弟,也可以通过向官府缴纳免役钱,来免除劳役获得继续学业的机会。

所以章越考入县学后,就对此事释然了。

章越与章存儒言语一番后,都是对当年的事释然。

“师兄可知我改免役法时,政事堂窗外恰有乌鸦筑巢?“章越推开雕花槅扇,指着庭院外上的飞鸟:“王相公说鸦鸣不祥,我却觉着它们衔来的每根枯枝,都在替寒门学子搭登天的梯。“

归根到底一句话,还是朝廷的政策好,章越改了免役法后,真正实现了‘万类霜天竞自由’。

章越道:“存儒师兄我今日来寻你并非为了昔日往事,建州茶商的事…“章越忽道,“王子京之事章家以为如何?“

章存儒道:“王漕使逼得茶农折茶树为薪,建州之世家对这般作为极是不满。”

章越闻言了然。

浦城四大家族章、吴、黄、杨。

吴就是吴充,吴育一支,黄是黄好谦、黄好义、黄寔一支,杨则是真宗时名臣杨亿。

至于章,吴两族不仅是浦城,更是建州,甚至福建路的甲族,而章家要不是章越与章惇不和,连二韩一吕都要甘拜下风。

但是章吴两家子弟中显得多在京师或各州居住,留在原籍倒是不多。

但是几个世家在地方势力依旧不可小觑,不仅插手各行各业,而且还掌握最重要的舆论。

章存儒批评了王子京,自也代表了章家对王子敬的态度,他拱手道:“还请相公奏请朝廷废榷茶法。”

章越摆手道:“不。”

章存儒,章采道:“相公。”

章越道:“我来是烦师兄传出话去——从今以后建州茶商再敢私运者,无论是谁,我章越必断他三代科举路!”

章存儒,章采闻言皆是大惊,他们差一点忘了,眼前这位三十年前曾在章氏族学末席静听的青衫书生,早已是执掌三省六部、寒门登极的当朝宰辅。

五载秉政,天下官员士子之进退荣辱,皆在他笔下朱砂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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