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道:““陛下脉象如风中悬丝。钱乙用虎狼药吊住元气。”
司马光点点头道:“我来京师并非为了做官,而是有一封奏疏还请左揆代呈太后,陛下。”
说完司马光从袖中取了疏放在案上。
王珪老眼昏花,但听说司马光的奏疏不由紧张。
他接过奏疏仔细看后,觉得天下犀利之物莫过于此了。
臣闻本固则末茂,源浊则流浑。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谏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德叁: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叁: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
英宗皇帝时,臣曾进历年图,其后序曰:“人君之道一,其德有叁。”
王珪看这是司马光一如既往的风格。
以本固末茂为天下之本,而治乱之本在人君之心,在文章里以三朝老臣口吻似教谕一切,每段开头都加以臣光故曰,以表示吾道一以贯之。
王珪道:“内修三德仁,明,武至外用三术任官,信赏,必罚,真内圣外王之道。”
“君实治史如疱丁,刀锋过处只见骨不见肉,文章也是如此。”
王珪读过后大生警惕之意。
司马光文章表里春秋,真不愧是高太后手中一把好用的利刃。
言语间西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原是一位围观百姓压塌了邻舍屋脊。
司马光似没有听闻这些,继续对王珪言道:“最要紧还是要广开言路,人事上要各随所长,不可以一绳之,这是熙宁元丰治国之弊。”
王珪心道,难怪王安石言,始终言新法不可行,司马光也。
王珪道:“吾老矣,且多病,朝政现在多是蔡持正为之。”
“以后天下要拜托君实了。”
司马光闻言不置可否。
司马光出了王珪府门后,范祖禹郭林都问司马光道:“老师下面是要进宫面君吗?”
司马光摇头道:“洛阳花事将启,光当归去。”
司马光留下这一封奏疏后,当即不告而辞离开了汴京,又返回了洛阳独乐园中。
……
大相国寺响起了为官家祈福的钟声。
而宫墙内亦忽然钟鼓大作,数百僧众的诵经声陡然拔高。紫宸殿,但见漫天纸灰混着细雪纷扬,原是内侍省在为官家焚烧续命的《金刚经》。
紫宸殿中。
垂帘后的高太后怒叱道:“为何丞相不挽留?”
王珪哑然,司马光没说自己要走啊。
一旁蔡确低着头,他知道高太后看似对王珪发火,其实是冲着自己呢。
自己之前不用中书用印,而是用尚书吏部之印请司马光回朝,本意就是不利索。而且不是回朝任官,而是任陈州知州。
高太后不满自己将司马光回朝的待遇给低了,还是陈州知州这般官职。
所以司马光来京一趟又回洛阳了。
这一招真是高明至极啊!
现在轮到自己和王珪被高太后骂了。
王珪道:“臣老病无能,还请太后罢去臣相位。”
高太后看了王珪一眼,知道自己过分了,在司马光等人没回朝前,她还要依着王珪呢。
高太后也看出王珪如今身体不好,但还是道:“是老身急切了。陛下曾言要用异礼召回司马光回宫。”
“但老身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官家服药的事疏忽了。”
蔡确道:“启禀太后,司马光也是臣子,太后的旨意便是异礼,实不必复加了。”
王珪低下头看向蔡确,方才在都堂时,蔡确还与自己道,旧党还朝第一剑,必要斩我等新法党人。
高太后道:“文王亲访于磻溪,刘备三顾于茅庐,这些方是异礼。”
“不过老身还是命梁惟简至洛阳走一趟,尔等要容得下人。”
当身着绛色圆领袍的梁惟简趋步进殿时,纷纷扬扬的纸灰正落在王珪,蔡确的幞头上。
他们心道,陛下仍在,太后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垂帘后高太后看向司马光的奏疏不由赞道,好文章,真说中了老身的心思。
“再传旨洛阳召司马光入宫用紫泥封诰!“
蔡确心底冷笑一声,太后就是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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