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赐相公百年老参“
王珪点了点头,医官退去后,他的几个儿子孙儿来到床头。
王珪吩咐道:“老夫死后,尔等不可再去交引所里取一钱。”
众人都是点头答允。
“老夫以谨慎持相位,小心驶得万年船,王安石,吕惠卿,章越,蔡确,司马光风里来雨里走,风光一时却不长久的。”
“以后要你们记得,有人要往老夫身上泼脏水,你们都不要接着,由着他们去说。”
“你们几个不要进去,平日做官食俸足以,小婿居中有宰相之姿,日后你们多依附他,多帮着他便是。以后再从女儿孙女中选几个出色的,多陪些嫁妆过去,嫁给那些能读书肯吃苦的寒门子弟好生栽培,这才是富贵长久不衰之道……”
言罢王珪闭目,迅即王珪又睁开眼睛,吩咐道:“章建公迟早有回朝之日,到时候你们都要去城门外远远相迎……牵马执鞭也要为之。”
“如此又有二十年太平日子了。”
说完王珪便不省人事。
……
崇文院的槐影斜斜切过蔡京的紫罗公服。
蔡京正在负手踱步,朝中官家,王珪病重,朝堂上高太后,蔡确执政。
司马光回京一趟得到士民拥戴,之后又重回洛阳,更显得对方视名利如粪土。高太后知道后指责王珪,又派内师梁惟简去洛阳再召司马光。
这一进一出,天下所有的风光都给司马光占尽了。
更要紧的是他案上那份司马光所写的奏疏,如同利刃,直指人心。
司马光要广开言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朝廷晦暗不明,到底变法要不要继续下去,天下存疑。不少官员们都在观望,众所周知高太后是明确反对变法的,一旦官家归天后,怎么办?
蔡京他们这些变法之臣,还有什么路走?
而蔡京案头另一边的正是章丞在监试时所书的四民同道之论。蔡京心想若自己将之点为第一名,是不是可以稍稍褪去司马光这一疏的风头。
蔡京也在迟疑,不过他素来喜欢思量,一旦事到临头,往往敢于放手一搏。
蔡京自言自语道:“章公说得是,路线之争就是权力之争,而权力之争最后也是路线之争。”
“咱们就要为朝廷定一定方向,为章公尽绵薄之力。”
“至少也要让太后听一听咱们变法大臣的意思。”
想到这里,蔡京再也不迟疑将章丞这篇文章点为了国子监监试第一。
监试第一就是一个方向。这样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读这篇第一名文章,揣摩这篇文章出彩之处,从此把握到朝廷中枢决策的‘微言大义’。
想到这里,蔡京不再迟疑,朱笔落下。
蔡京想到此子被我点为第一后,可免去了省试,而直入殿试。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明日放榜时,太学门前那些揣摩时政的举子,该怎样逐字拆解这篇雄文。更妙的是经义局那帮老学究,怕是要捧着“重商“二字直叩登闻鼓。
……
此刻身在太原的吕惠卿,正在咳嗽。
吕惠卿摆了摆手示意随人不必再给送上又煨了一遍的热粥。
吕惠卿对几个弟弟道:“好个司马君实,之前官家数度相召不赴入京,如今官家病重,倒是入京一趟。”
“写了一篇奏疏便走,沽名钓誉莫过此人。”
吕升卿道:“司马老贼,沽名钓誉又不是一日两日。”
“只是官家仍在,太后就要借司马君实投石问路,实在是令人不忿。”
吕惠卿道:“若非熙宁变法至今,朝廷哪得有今日。”
“一旦太后日后用司马君实废除变法,则事必迟矣。我们心血皆化为乌有。必须彻底打消太后这个念头。”
吕升卿问道:“兄长,计将安出?”
吕惠卿枯瘦的指节往身后河东路舆图上,横山北麓的烽堠标记上一点道:“三日后让折克行点两万麟府兵……”
吕升卿大吃一惊道:“兄长,官家病重时有旨,不可轻挑边衅。”
“所以要快!“吕惠卿猛地咳嗽道:“再让党项背个由头。”
吕惠卿森然笑起:“王相公说'天变不足畏',我们要让太后知道,只要党项一日不灭,新法一日不可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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