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落座,有八皇子以晚到为由要多罚几樽的笑言在一旁催促,赫连邴也都一一起身敬了。
忽而,台上有开场的锣鼓敲打声,一名着花旦扮相的小伶迈着碎步,应声走上台来。
在席间众人的注目中,那小伶三步并两步迈至戏台中央,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甩开一袭水袖,端立身姿款段,唱的,是一折《金钵记》中选段,《断桥》是也。
台边锣鼓击打之声由急转缓,随后,便闻那小伶悠扬之声乍起,声音空灵秀丽,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实妙不可言哉。
老夫人看的高兴,大夫人看在眼中,立时唤了身边丫鬟来,吩咐赏钱。
不知似否看到台下众人气氛高涨,那小伶唱的越发卖力,身姿翩舞间水袖高抛,上下翻飞,挥动自如。笙歌婉转悠扬,诉尽曲中无限悲戚柔情。
台上唱的卖力,台下众人自也听的尽兴,一时间,席间氛围倒也活络不少。
那小伶正唱到先只想拜佛早回转,文殊院粉墙高似天。太子忽放下手中樽杯,幽幽道:“说到这水漫金山,近来春潮带雨,导致江都附近水患频发,淹地数千里,民间无米炊。前些时日我随行查看,发现江都一带已皆是房屋顷毁,哀鸿遍野,实在是惨不忍睹。”
太子殿下既已开了话头,余下席间众人自皆是唏嘘不已,全无了方才酒兴高至的趣致。
宴中如此氛围,自是人云亦云最好。班楚心遂垂首不语起来,既装不出旁人那般悲天悯地的神情,便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不语作声了。
这边众人仍自谈论着江都水患的事,一直坐在席上品酒不语的赫连熵突然淡淡一笑,轻声道:“自水患发生以来,朝中无数献计的奏本数不胜数,其中所列一二不过是虽复千篇,仍一体耳。我倒是听闻班家三小姐慧心妙舌,不知,能否题列一二,也好让我等暗室逢灯啊。”
忽闻自己被提及,班楚心不由得一怔,抬头看向远处微微笑着的赫连熵。
今日在座宾客很多都是班冠文官场上的同僚,且都是官阶较高的,让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女子在此抛头露面,议论朝政,无异是故意针对于她。班楚心也不急出声,只扬了眸子静静的审视着赫连熵。
但对方笑容轻柔,不见有丝毫故意刁难之味。班楚心不用细思,便也明白,这不就是赫连熵一贯的性子吗,他若有意刁钻,倒未必是对你厌恶,反之,欣赏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对赫连熵不熟知的人,面前的这种情况,就是刁难无异。班楚若几乎就要笑出声,强自忍着不在脸上显露出来。班楚嫣偷偷垂下美丽的眸子,在心里暗自冷笑起来。满园中坐在席位上的大臣,亦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班楚心,等着看这名让八皇子提及的慧心妙舌的女子,究竟能说出什么语惊四座的计策来。
一时间宴会中鸦默鹊静,太子见气氛有些微妙,便嗔笑着打断他,“八弟,怎得今日才饮上几杯你就醉了,出去游历了那许久,竟是只涨腹内诗书气,不涨酒量的么。”
赫连熵浑不在意的哈哈一笑,刚要说话,忽被一道清丽女声柔柔截住。
抬头去看,只见班楚心正直视着他,乌黑眸中溢出点点波澜不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