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我站在门口久不见郑道士回来,只好先休息。
烛火突突跳着,用来取暖的小炉上,壶嘴冒出一缕热气,此刻的静谧让人很放松。
宋渊不知是不是被纸人吓得不敢睡,打了个盘腿坐在地铺上看金道士的话本。
我问宋渊:“这话本后面又说了什么故事?”
他把话本卷起,捏在手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一家人家,当世有名的大户,老爷醉心炼丹不问俗事,本是意图长生的,后来偶然习得炼金之术,能将普通石块变成金子。此人本就特别有钱,故而没放在心上,把此事与相熟的道友说了。这道友起了贪念,背地里上报官差,说炼金老爷有谋反之嫌,与县官勾结前去抄家,”
说到这儿,他又拿起话本看了看,继续道:“可遍寻不到炼丹场所和相关记录,也自然不能污人清白,那县官不敢得罪所查的大户,便反咬道人,将他的道观查封。经此一事,那老爷觉察炼金之法惹祸,便赶紧将这东西上供给当朝亲王,助力朝纲。”
周玖良不知何时跟着一块儿听故事,问道:“没了?”
“没了。话本批说金银沾汗是为良物,无根的钱财是为毒。”
“什么狗屁故事,无聊至极!”周玖良丢下这么句话,翻身盖被。
我拍了拍他,说道:“那你要不要听个惊悚的事儿?”
宋渊忙摆手:“三少爷,别啊!我还想睡会儿呢,你这又说……万一一会儿……”
周玖良来了兴致,坐起身来,正要挪到我身边时,金道士也醒了。
“来来,你坐这儿,启林要说个鬼故事!”他把金道士让到我身边,自己坐去挨着宋渊。
我把地铺推开一个小缝儿,将烛台放在缝儿里,我们四人就这么围成一圈。
故事从宋渊进茅房说起,我尽力将自己带入到他的视角,描绘了在那种绝对私密环境中,看到怪象可能出现的反应。对面宋渊瘪着嘴,眼睛无辜地盯着我,看来我说的与他那时的感受差不离了。
金道士问:“这……刚才你们在门外那样,就是因为看见纸人活了?”
我点点头,周玖良满脸不信,说:“纸人还能活?莫不是宋渊眼花?”
金道士拉了拉身上的小毯,解释道:“纸人这东西确实有门道的,从前师父跟我说过,纸人算是是一种邪性的容器,可归类法物,在特定的情况下能勾魂,甚至是锁魂。”
屋外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宋渊起身去将窗户别起,走时还不忘叮嘱金道士莫要再说了。
周玖良可不管这些,一个劲儿催金道士讲讲其中门道。
“师父曾说,从来没有哪家扎彩铺敢在下葬前给纸人画眼的,说一旦画了眼,纸人就会在阴间形成一种招引,能把周边的孤魂野鬼索来装到里面。这也是为什么百姓会痴迷于给死者烧纸人纸马,说白了,就是索个野鬼去给死去的亲人做奴隶……”
周玖良兴奋地问道:“我家祖奶奶出殡时,也给做了俩,画了眼的。而且,上面还戳了孔!这是为何?”
金道士眨了眨眼,回答道:“凡是活物,就需要呼吸,虽然纸人画眼入魂是传说,但百姓心中忌惮,自然也会遵从一些民间道理。据传,白日里入了魂的纸人,因三光缘由不可行动,但好歹是有了些灵性的。若是不给点孔洞来去自由,势必要憋个不忿,会坏事……”
话至此处,宋渊几步跨到地铺这儿来,粗鲁地将鞋甩飞出去,就好像踩在地上就会被冤魂捉了去,而踩在地铺上就无事般,飞也似地踏上被褥,迅速地挤到我们当中。
我和周玖良都觉得他这样实在有些滑稽,说他胆小鬼,就连金道士也逗趣道:“宋生习武之人,身上正气凛然,不该怕这神鬼传说吧?”
宋渊反驳道:“还不是你说得那般详细!况且,茅厕里活动的纸人,可是我亲眼得见!你们又没遇到,当然不怕了……”
我有些含糊,问宋渊:“且不说如何恐怖,我们刚才得见那个纸人,是画了眼的吧?”
宋渊点头:“画了。不单画了,金道长说要戳洞的嘛,那纸人可没有。”
周玖良打了个哈欠,说:“听你说那纸人只有巴掌大小,怕不是个外行想学着做,但无人教导,所以犯了忌,惹了鬼?”
我忽感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无意将烛火吹灭了,宋渊吓得大叫,随后就听见周玖良大力拍打他后背,再来就是宋渊闷闷地哎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