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水书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这回叫老夫来,是想知道槐婴的事?”
我点点头:“以为会在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里找出点蛛丝马迹来,谁知道……”
“终于相信自己是槐婴了?”
“是怀疑。”我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是不信自己是什么鬼槐婴,但是我的出生时辰八字、天象,都和槐婴相符,地门洞开,血月映天……真就那么巧合吗……?我师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我说过这些……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傅老二又为什么会有《槐婴册》呢?为什么要抱走莫家女婴将其封印呢……?我师父出现在酉埝村,行此大阵,又是为何呢……?”
我现在脑子真是要炸了。想不通的地方太多。
水书先生缓缓道:“咱们不妨就以槐婴为线索来捋,我想,槐婴是一切问题的中心。我手上这本,虽是用水族文字记载,但确也叫《槐婴册》,想必与傅思流无道派那本《槐婴册》同出一宗。可我这本,是个残卷,关于槐婴的许多记载都丢失了……
我读过的部分,所记载的大略在说,无人知晓槐婴将降生于何年,只知若逢荒年大乱,便是槐婴出世之时。一旦槐婴降世落地,则人道难行。无道派讲求顺应因果、从无道论,于槐婴一事上却不尊无为,千百年来以扼守槐婴而生,是谓天下大道……”
难怪傅老二那么固执,原来这无道派教宗即是如此。
水书先生接着道:“若如你所说,无道派宗主以性命封祭莫家女婴,那那孩子是槐婴的可能性很大,否则,堂堂无道派宗主何至于此……?”
我仍有不解,“照先生所言,莫家女婴是槐婴,我亦是槐婴,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槐婴……?”
水书先生摇摇头:“只是推论如此,我亦不知道这世上槐婴究竟有几人。对于无道派,我知之也甚少,只知道百年前它就是天下第一大派宗,教徒遍布天下,但其掌门宗主,身份成疑,极少露面,传闻道法飘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无道派在中原也传了将近一千年了,它的教法宗义,自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所以槐婴之事,必有他的道理……”
“所以先生也觉得,为着尚未发生的事情,将一无辜婴孩封印,是所谓大道……?”我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
水书先生道:“非也非也。天下无完美之道,但若牺牲一人能换苍生太平,换作是我,我亦会做与无道派宗主相同的选择……”
“那敢问先生,沈子爵私使阴力,最终使得金陵平定,他是善是恶?沈之星为助宋家夺天下,剜秦艽七羽,后王宋称帝国安数年,他是善是恶?杀一无辜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了真可以杀一人救苍生,偏他们不行?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沈家人是为私欲,了真是为了口中大义,但杀人就是杀人,有何不同?先杀后定,即为功德,此道我认同不了。几万阴兵尽丧我手,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因杀阴兵克定金陵城来为自己找借口。”
水书先生沉默不语。
我继续道:“你们都有道。偏生我就没有道。我师父从未教过我道,只教我如何挣钱,如何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如何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在我看来,傅老二的道,他自己未必想清楚了。我的路,我却看得很清楚。”
渠鸟似乎被我的声音吵到,打了个哈欠,扑棱了一下翅膀,给水书先生的白胡须和白头发都呼到了一块儿。
水书先生似乎习以为常,不急不忙地给自己把打结的头发一点一点解开,解开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我,和蔼地笑着道:“怪道是《万世书》里将宁淼捧得天高,她确实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大道至简,小观花,你的想法确是令老夫耳目一新。一百年了,如醍醐灌顶。老夫真是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朋友?我哪来这么多朋友……任纷纷是我朋友,这老家伙也成我朋友了。
不过我听得出来,他并非认同我,只是不屑与我辩罢了。就像傅老二,经常跟我辩着辩着便叹气,最多再加三个字:你不懂。
不过他倒提醒了我一件事——《万世书》。虽然《万世书》杜撰成分居多,但《万世书》里如果记载了有关我师父的事,那说不定能顺着线索找到一些东西,解开我和成懿的谜团。
看来得回金陵一趟了。
《万世书》在宋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