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夜,休屠亡魂之事还是不可就此罢休。不单是为了张恨,也是为了我师父,为了我自己。
我找到张恨,说想去一趟大冶山,烦他带路。
张恨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想找祭天金人?”
我点点头:“你可别想歪了。没错,找到祭天金人或许能解开我身世之谜,可同样是渡化休屠亡魂唯一的机会。那祭天金人是休屠王族之宝,与休屠亡魂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感应,若能找到祭天金人,或许能唤醒休屠王也不一定。”
张恨这才面色松了松。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去。当年王宋之军,挥师北来就是为了找铜矿,至今无人知晓铜矿就在大冶山。我不想大冶山之事传扬出去,白白给姓宋的送去铜矿。还有这祭天金人,事关休屠秘藏,我不可冒险。”
我耸耸肩:“好。”
我和张恨出发去大冶山,水书先生他们留在客栈等我。
大冶山在淮寒城外往北二十里处,风沙肆掠,几无人烟。
我和张恨拍马赶了一天才到。
他带我到当年开矿的矿洞口,望着那个塌陷的洞口发呆。大冶山上紫红色的铜草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并不知道它的下方,掩埋着休屠王后和休屠王最后的血脉。
“这便是大冶山了。”张恨下马,将斗篷裹紧,站在矿洞前,佝偻着身躯,身影单薄。
我也下马。这矿洞被掩埋得严严实实,人是进不去了,老鼠打洞倒是可以。我叹了一口气。
张恨觉察到我叹气,回头看我。我与他对视,很无奈。
“还有别的入口吗?”我问。
张恨摇摇头。
“你之前说,祭天金人事关休屠秘藏,这休屠秘藏是什么?”
张恨有些犹豫,末了,道:“休屠秘藏是休屠一族的圣地,王脉所在,至于在哪里,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用祭天金人,可以开启休屠秘藏。这些年,除了铜矿之事传得风风雨雨,还有这祭天金人也是被外人所觊觎,那些人说休屠秘藏里藏了休屠族几百年来积攒的财富,得之可富甲天下……”
原来如此。
我望着静默的大冶山。可如今,谁都别想打这主意了。这祭天金人长埋于此,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休屠王……恐怕就难以渡化了。
月影西移,我和张恨准备返程。他想祭拜一下休屠王后,大家相识一场,我便替他设一小坛,行安魂法嗟。
我打坐凝心,方开始念动法嗟,忽感一阵哀凉。那种悲哀之感似是有实体,压向我的心头。法嗟根本行不下去。
看来是休屠王后受了大冤,怨灵未散,抵抗法嗟。
我知会张恨,想行一个观花,看能否观到休屠王后。张恨跪地禀天,以休屠祭礼祷告,万望王后见谅我的唐突。
我以观花杖启观花阵,追索一炷香时间,并没有探到一丝一毫怨灵的气息。倒是探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运,那股气运盈盈绕绕,追至我的清明,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情形,我很早之前似乎听师父提起过——
有些怨灵,不愿转世,却又没有修行的因缘道法,便以执念将魂魄锁在阳间,遗留一心愿,若心愿达成,便会甘心逝去。休屠王无疑是大冤大德之主,亡魂得以缠留,可这休屠王后,大约是没有这样的因缘际遇,却又心愿未了,便献祭自身亡魂,放弃转世投胎的机会,只为心愿达成。
我问它:你有何愿?
它的声音很轻,如泣如诉:女儿。
女儿……?不是说,休屠王后所怀的,是休屠王唯一血脉吗?那孩子尚未出世便跟着母亲同被压在这大冶山下,它这意思是……希望我为它的女儿念法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