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沈娇娘握着茶盏的手落在桌上,杯中茶汤被震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突然一下子就落了泪,一颗颗浑圆的泪珠啪嗒啪嗒滴在桌上,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傅大哥,我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但眼下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若是将这事告诉陛下,陛下一定会要我先拿出证据来,否则空口白话,陛下怎么可能让我去淑景殿里将香囊取回?”
傅长缨这是第一次见沈娇娘哭,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他连忙从怀里抽出一方灰色的帕子来递到沈娇娘手里,安慰道:“莫哭,娇娘莫哭,容我想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你,你可知道那香囊在哪儿?”
沈娇娘捏着帕子擦去眼泪后,回答道:“不知道……但我眼下已经为傅大哥你找到个法子。”
“什么法子?”
“三日后,淑景殿动工,修建莲花池,届时傅大哥便可以趁着人多混乱,进入到淑景殿中寻找。”
傅长缨一听,无奈地笑着说道:“原来娇娘已经帮我准备好了。”
沈娇娘眼眶微红,眼角还有眼泪挂着,她听到傅长缨这么一说,便鼓着腮帮子对傅长缨一哼,说道:“傅大哥是觉得我在算计你吗?”
“怎么会?”傅长缨起身揉了一把沈娇娘的头,说道:“你在宫中不容易,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别怕。”
对沈娇娘,他是有愧的。
正如他最开始同沈娇娘说的,他这条命是沈越将军救的。
这话不假。
当初若不是沈越将军救他,他早就死了。
可他的命亦是先帝救的,若不是先帝微服私访途中救了高热不醒的他,那么他就算从沈越将军手底下苟得一命,也会死在京郊的破草棚子里。
忠义两难全。
他傅长缨已经愧对过一次沈越将军了,眼下他的女儿在自己面前,那么他自当竭尽全力。
“多谢傅大哥。”沈娇娘吸了吸鼻子,将余下的茶一饮而尽后,起身继续说道:“傅大哥到时候便等我的通知,可好?”
傅长缨点头答应:“好。”
沈娇娘了了这事,步履松快地出了禁军杖院。
让傅长缨进淑景殿不过是沈娇娘偷香囊的其中一步,张锦娘在知道要搬迁去偏殿赞住之后,必定会怀疑她有所图,那么自然而然地就会将香囊随身带着,或着人搬去偏殿看守。
若是随身带着,那么这一招就彻底没戏了,沈娇娘也就只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可若是着专人搬去偏殿看守,那沈娇娘就有了可乘之机。
因为在前殿无比混乱的情况下,张锦娘必定不堪其扰,会躲出外面休息,而留下来的宫女们就算日以继夜地看守香囊,也难免会有纰漏。
届时傅长缨去偏殿找,沈娇娘在前殿找,想要找到香囊,应该是不难的。
当然,到了真正开始修建莲花池的这日,令沈娇娘万万没想到的是,张锦娘这个蠢货居然将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堂而皇之地移驾去了临湖殿暂居。
傅长缨见沈娇娘一脸菜色,便问道:“娇娘,可要按计划行事?”
沈娇娘敛眸一想,本想说不用了,却突然反应过来,张锦娘身上佩戴的那枚香囊上,并没有缺少一颗东珠。
那个是假的!
想到这儿,沈娇娘笑着对傅长缨道:“是,按计划行事,傅大哥去偏殿找找,切莫惊动了那几个宫女。”
傅长缨点了点头,也没问沈娇娘为何会瞬息之间变换脸色,直接纵身翻墙踏瓦而去。
等到傅长缨走了,沈娇娘这才假借视察的名义,抬步跨进了前殿之中。
前头工匠宫女们忙得热火朝天,后头傅长缨悄无声地就潜入到了有人看守地偏殿之中,而沈娇娘则是光明正大地在前殿中东找找,西找找。
前殿被张锦娘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多宝阁、梳妆台都已经空了,衣柜里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过季的旧衣服。
旧衣服?
刚刚将衣柜给关上的沈娇娘心思一转,又倒回去将衣柜给打开了。像张锦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几件旧衣服在自己的衣柜里?必有蹊跷!
沈娇娘将衣柜中的四件旧衣服全部拿出来,平铺在地上后,一件件地开始搜查。
衣服里倒是没什么。
她转眸一看,看到了衣柜里原本被衣服遮挡了的一处暗格。
暗格不难开,沈娇娘伸手在衣柜上敲敲打打,没多少就摸到了一个略有些凸起的按钮,她伸手按下去,果然那暗格就弹了出来。
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个缺了一颗东珠的香囊。
沈娇娘将香囊放在怀里,随后又将衣服放回到衣柜之中,若无其事地就走出了前殿。
后头傅长缨搜了一圈,没有收获,便只能先行撤退出来。他攀在墙头朝沈娇娘招了招手,等沈娇娘走近了,才落地回道:“娇娘,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香囊。”
“谢谢傅大哥,我已经找到了。”沈娇娘歪头,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她说找到了,傅长缨这才放下心来,回道:“那就好,我搜了一圈,没找到时,心里还担心了一下。”
沈娇娘将香囊从怀里取出来,晃了晃,说:“虽然是我找到的,但傅大哥愿意帮我,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傅长缨能愿意帮沈娇娘做这种事,对沈娇娘来说,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发现。
这让她确信,傅长缨一定是受了沈家恩情的人。
“……”傅长缨垂头看着沈娇娘手里的香囊,蹙眉问道:“这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
他的语气相当凝重,听得沈娇娘心中一沉,她看了几眼香囊,吞咽了一下口水,反问道:“是,怎么了?傅大哥,这香囊有什么不妥吗?”
傅长缨拿过香囊到鼻下一嗅,说道:“如果我没闻错的话,这其中有钩吻的味道,乃是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