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煦一样,裴镐是天生的战场指挥官,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事有着别具一格的见解与谋略。若他不是站错了队,如今应该还领着他的清海军在岭南绥静夷僚。
李绩不会想到要去用裴镐,其他大臣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触霉头。
“裴镐领兵去琅琊制住王吉,你去汝阳,我去滨州。”沈娇娘搁下笔,回到沙盘前将滨州地界上的红色石子两指一捏,抛上了姜越之。
姜越之双手合掌接住,摇头道:“若王吉是在汝阳或滨州屯兵,那么你我贸贸然过去势必会十分危险,不若让裴镐领兵去滨州,我们二人一道去汝阳。”
“你的意思是,让王馥在琅琊牵制王吉就够了?”沈娇娘蹙眉道。
傅长缨适时地在营帐外咳了一声,说:“两位,闵将军请你们过去。”
“傅大哥进来吧,我这儿有两封信给你,还望傅大哥快些送去长安。”沈娇娘过去将姜越之手里的信拿过来,折好之后,分开放入信封之中。
姜越之却是把那枚石头贴着胸口放好,接着转身提笔又开始写写画画。这一次,他信的题头是给王馥的。
“王馥若是牵制不住王吉,那么他被王吉做掉,倒也不冤。”姜越之边写边冷笑道。
外面傅长缨听到沈娇娘说话就连忙进来了,他接着信,看了一眼姜越之,问他:“姜国公那儿是还有?”
“嗯,有劳傅侍卫了,等我们离开百服,还请傅侍卫留在闵将军身边,帮衬一二。”姜越之拱手朝傅长缨一礼。
那厢,闵正川久等不到姜越之和沈娇娘,便自个儿寻过来了。
他一听说姜越之和沈娇娘要赶去汝阳,便快步过去拽着姜越之的手,一迭声地问道:“二位去了汝阳,那老夫这儿抓行商该如何是好呀?”
沈娇娘打袖解释道:“闵将军别急,方才姜国公已经同傅侍卫说过了,由傅侍卫留在百服城里帮将军您一起行事。如今陇右道各处行商只进不出,寻回粮草,斩草除根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她这么一说,闵正川便放心了,点着头说:“两位思虑周全,甚好,甚好。”
“既然是这样,那老夫就放心了。”闵正川点了点头。
刻不容缓之下,沈娇娘与姜越之当天便整装出发了,百服离汝阳可谓是千山万水,即便是疾行不停,也得走上两个月,再耽搁,怕是王吉已经整军进发长安了。
因为走得匆忙,沈娇娘甚至没空来得及去安西王府看一看沈家的人。
姜越之许是猜到了这一点,御车时,便有意经过了安西王府,让沈娇娘与等在门口的沈家人打了个照面。
亲人面目越来越模糊,沈娇娘拂落帘子,收回了视线。
“沈督军觉得,汝阳的可能性有多高?”姜越之故意引开话题,没话找话般的问道。
沈娇娘将手肘搭在车窗上,半垂着眸子说:“滨州不比汝阳,滨州的学堂有王家的人,除眼巴巴地守着王吉的学生意外,仆人中怕是也少不了王馥的人。若是他在滨州与募兵之事牵扯,难免会引王馥的怀疑。而汝阳——”
在汝阳时,王吉只会住在自己的别府,届时他只要假借悲伤的借口闭门不出,谢绝见客,然后私下里悄悄出府行事,便能瞒天过海了。
姜越之本只是想要沈娇娘顾不上悲伤,却不料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间不免正经起来,说道:“如此看来,汝阳的可能性的确要大过滨州,汝阳县令是何许人也?”
后一句话,是他的低语。
“是林尩。”
沈娇娘过目不忘,对李绩后来亲点的几个外放官员都记得一清二楚,其中就有汝阳县令林尩。
林尩的老师是裴东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本可以在长安谋得一处肥差的林尩,被连累地外放去了汝阳当值。
李绩最忌讳朝中有官员门生罗布。
裴东河如今这架势隐隐有自成一派之意,于是李绩在点官时,总是会刻意避免再点到他的学生。
姜越之回头看了一眼沈娇娘,眼中不乏欣赏地说:“沈督军能记得这么清楚,说明平日里便已经是过目不忘了,佩服。”
“我们走尧水,一路沿尧水下西南,出陇右之后,直接横穿山南东西两道,直取淮南汝阳。”沈娇娘没去理他的奉承,转而取了地图过来,边看边说道。
“好。”姜越之含笑点头。
路途遥远,驱车自然就不能只是姜越之一人,沈娇娘本是要一日一换,姜越之却表示可以两日一换,且夜里行车还是他来。
拗不过他,沈娇娘便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马车刚出陇右道,两个人风尘仆仆,还来得及停车休息上半晚,就遇上了匪徒。
说是匪徒,一行人的家伙事做工却相当精良。
“要想过此路,先交买路钱!”领头的虬髯大汉光着膀子扛着宽刀堵住了马车去路。他看驾车的是个女人,便狞笑了一声,抬手摸着下巴转而说道:“若是小娘子愿意,随爷爷我去寨子里当个压寨夫人,那爷爷我就放你这车里的人过去。”
“哈哈哈哈!”
周围的匪徒们哄堂大笑。
锵——
马车里闪出一道银光,车帘被利刃破开,随后那道寒风便夹带着破风声到了这虬髯大汉的面前。
沈娇娘预想中的人头落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汉子身手十分了得,于电光火石之间折臂一挡,便将姜越之掷出的这一柄匕首给挡了下来。
随后,大汉冷着眸子看着车帘破口后端坐着的姜越之,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