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打得过几个傀儡?人家不知冷不知热的,何必去硬碰硬?”沈娇娘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与其去想到底是硬闯还是巧逃,不如想想外面那点流言……”
流言事小,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爆发出来事大。
西北战事不断,大兴若是先自己内乱起来了,那么对李绩来说就是最头疼的。他头疼,姜越之和沈娇娘做朝臣的自然也就轻松不到哪儿去。
姜越之沉着脸坐在沈娇娘对面,问道:“你觉得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谁?
要这么问,那就大有人在了。
王家肯定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李蒙与王吉狼狈为奸也说不定。
崔家呢?太后如今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随时有可能薨殁,而能号令崔家的牡丹戒指却到了李绩的手上,如今的崔家家主崔琮是不是会着急?
如五行宗的这样的江湖门派都清楚朝廷必有变化,那么是不是说明五行宗与这流言的背后推手相熟?或者说这边背后推手就是回鹘人。
如果是回鹘人,那么这话就又说回来了,其中必和王家有干系。左右都得去查王家,自然还是得继续往他们先前的说定的汝阳去才行。
沈泽言瞧着姜越之与沈娇娘一来一回地说这话,半点都容不得自己插入进去的熟悉模样,不仅蹙了眉头,心中对姜越之的观感隐隐就产生了变化。
他如此想的时候,姜越之已经起身从一旁取了纸笔过来,草草几笔就在上面画了汝阳与长安之间的大致地图,虽没有那么精准,但已经十分难得了。
“如果娇娘你之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龙谷的位置在这儿。”
姜越之说着将笔点在西南角。
“从龙谷去汝阳,少说也要十天,这十天里会发生什么我们无法保证。”
“如果王吉在这个节骨眼上按捺不住要出兵,那么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从龙谷出去,随后火速将信送往长安,交到陛下手上。”
沈娇娘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茬说:“如此一来,可保长安有还手之力。但我们要想的是,如果这流言只是第一步呢?”
一手流言就能撼动李绩的皇位?
怕是痴人说梦。
但要想让一些文人们受撺掇实在不难。
而且由于李绩最近一系列针对女学的御旨,长安城内外那些个酸腐的文人其实早就心怀怨言,只等一个宣泄口将其宣泄出来了。
“文人乱政不是小事,若是这些文人受了蒙骗,冲击宫闱,那么其中是否藏着一些歹人也未可知啊!然而陛下能做什么?他不可能对那些文人真动手的。”沈娇娘说完,眉心郁顿不散。
越是这种紧要关头,李绩就越不能随便对文人动手,否则便是坐实了流言。
两人交流了半晌后,那厢方翀已经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个沉香木的大盒子,在跨门进来时,脸上倒是恢复了之前的一派沉静,唯独他微微湿润的额发出卖了他到底有多急切。
“如何?”方翀将盒子放在桌上,问道。
此时屋内三人已经聊过一圈,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也没留下什么马脚。
沈娇娘伸手将盒子挪到自己面前,瞧了瞧,点头道:“是极,如此,还请方大侠帮我准备好玉制药杵和纯金的药碗来。”
她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似说的是真的似的。
方翀不疑有假,转身就去给她准备东西去了。
原本一切都在照着沈娇娘的计划行进,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头刚把方翀给放倒,那头裴泠泠就已经逃出来了。
所有龙谷的暗卫都在谷中大肆寻找裴泠泠,然而裴泠泠却是笑意盈盈地坐在了沈娇娘三人面前,一副亲昵的神态。
“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是出不去的。”裴泠泠一只手卷着自己脸颊边的长发,柔柔地冲着沈泽言继续说道:“我虽然疯了,但到底不是傻子……相公,我要的很简单,你为了谁留下来的都可以,我只要你留下来。”
沈泽言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裴泠泠有些发愣。
他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裴泠泠翻掌拍在桌上,怒道:“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我不会被你骗的!”
“裴谷主,我只是想帮你,并不会骗你。”沈泽言像是想通了一般,沉着脸说:“当年你杀了你的哥哥们,虽然不是我唆使的,但到底是因为我……”
“够了!”裴泠泠起身俯视沈泽言,“既然相公要留下,那我这就着人去准备。”
说完,她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床上躺着的方翀,眼中闪过意思不悦。
废物。
沈娇娘听到她轻声斥责了一句。
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直响,处理干净了的兔子被一根削了皮的树枝串起,架在了火上翻烤。不多时,肉香便随着滋滋泛着的油花扩散开了。
沈娇娘的半张脸被篝火印得通红。
半晌后,姜越之突然说道:“我知道那个山匪是谁。”
“是王吉的人,还是闵正川的人?”沈娇娘眼皮都没撩起一下,语气平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