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芳容过来看姜越之是否有什么需要时,看到就是空荡荡的屋子,床上已经没有了那位醉汉。
此时正是下了朝,李绩点了几个大臣在勤政殿议事。
姜越之进来时,殿内已经议到尾声。
李绩看着姜越之步履不太稳当地进来,连忙喊了内侍过去将他扶到后殿歇着。等到大臣们散了之后,李绩举步过去,发现姜越之已经睡了。
“这是怎么了?御医有没有来过?”李绩站在榻边问道。
内侍扶着姜越之到后殿没多久,连杯茶都还没来得及奉,这人就已经睡了,哪儿有时间去叫御医。于是他连忙伏地回答:“陛下,大人该是宿醉,眼下睡着了,用不着请御医过来。”
李绩嗯了一声,坐在了姜越之脚边,说:“可知道姜国公这是在哪儿喝醉的?”
“奴才这就替陛下去问。”内侍应着,爬起来往外退。
姜越之其实是酒的余劲尚在,所以才迷迷糊糊地寻到了勤政殿,想着再补一回眠。
不管他是出宫还是去哪儿,他在宫里醉了一夜这事迟早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所以与其让皇帝从别人那儿听到,不如姜越之大大方方地上门,反倒还能显示出姜越之对皇帝的信任。
而当姜越之朦朦胧胧听到皇帝在问内侍的话之后,勉强撑开了眼皮,回答道:“陛下,臣是醉在了阆苑。”
李绩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是在阆苑?越之,你又为难娇娘了?”
“陛下多虑了,臣只是走错了道,得沈尚宫收留一晚。”姜越之轻吐一口气,满满的酒味,“这酒,酒……是臣在百福店喝的。”
百福殿荒废已久,原是重阳公主李渔的寝宫。
当年春阳门一事之后,百福殿便被下旨给封了,外人不得入内。到先帝执政后期,百福殿又被赏给了姜越之,准他思念母亲时,过去祭拜。
姜越之是重来没有去过的。
思念母亲?
笑话。
他便是死,也不会去思念那个女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此刻将百福殿拖出来做借口。
百福殿每隔三日便会有人去打理,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所以也就任由姜越之如何说,也没人能证明他这酒不是在百福殿喝的。
事实上,姜越之这酒是在阆苑外头的小树林里喝的。
李绩听到姜越之神色落寞的提到百福殿,也就没有再责怪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越之,便是思念旧人,不该喝这么多,拿自己的身体意气用事。”
随后他也就没继续打扰姜越之,让姜越之一个人躺着休息去了。
这厢李绩从后殿出来,正打算往外走,那打听完消息的内侍已经从外头进殿了。内侍伏倒,口呼万岁,回禀道:“陛下,姜国公早上是从掖庭宫的阆苑出来的,这酒是不是在阆苑喝的,宫人们说不大清楚,但昨夜有人见姜国公带着酒往百福殿那边走,许是在那儿喝的。”
李绩揉了揉额角,挥手道:“知道了,小声些,别吵到姜国公。等他醒了,记得煮一份醒酒汤,照料周全。”
内侍连忙应是。
沈娇娘并不知道姜越之借着自己的失态又一次加深了皇帝对他的信任,她此时刚巡过一次宫,与赵尚宫一道在园子里散步。
赵尚宫心事重重,沈娇娘说什么,都只是敷衍地应几声,并不如何说话。
“赵尚宫可是有什么心事?”沈娇娘拍了拍赵尚宫的手臂,偏头轻声问道。
因为过午,所以这时的园子里并没有宫人,除了池中鲤鱼几尾之外,便只有些许的鸟儿错落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原本就有些疲态的赵尚宫在听到沈娇娘这十分温柔的问话之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娇娘,你是十分聪慧的,你给姐姐拿个主意,可好?”
沈娇娘嗯了一声,拉着赵尚宫坐去了八角亭里,说:“姐姐若是不嫌弃娇娘愚笨,便说给娇娘听听,娇娘保证不会对外去张扬。”
赵尚宫垂着头,说:“如今我已经过了出宫的年纪,本是可以衣锦还乡的,但当年我侍奉皇后娘娘时,遗落了一个皇后娘娘赐的香囊,这出了宫,要核查贵人们赏赐的东西,我交不出,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
能被赵尚宫侍奉的,当然不可能是孝慧皇后越氏。
沈娇娘眼眸一暗,声音微哑地问道:“是……我的小姑姑,元贞皇后吗?”
“正是。”赵尚宫点头道。
也就是因为沈娇娘是元贞皇后的侄女,又与自己有善缘,赵尚宫这才敢说出口。否则这弄丢贵人的赏赐一事若是东窗事发,她这尚宫便也算是做到头了。
“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香囊丢了的?还请形容一下这香囊的模样,好让我想想我可有见过类似的。”沈娇娘吞了吞口水,说道。
能被皇后赏赐的香囊,自然不是凡物。
那香囊的布产自江南最好的织造局,其上内绣满满当当的金线,而金线之余,更是点缀了无数宝石。
宝石作群星拱月一般簇拥着当中一颗硕大的东珠。
香囊里头装的倒是寻常的香料与药材。
赵尚宫回忆了一圈之后,接着说道:“那日你夜里来找我时,正是我在寻找香囊的时候,自那时起,香囊便丢了。”
沈娇娘听完,眉头拧在了一起。
平白无故丢一个贵重物品,还是先皇后赏赐的,难怪当时赵尚宫眼睛都哭红了。
“这样,我帮着姐姐找,姐姐将那几日去过的地方告诉我,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沈娇娘捏了捏赵尚宫的手,又转而安慰道:“如今的陛下十分仁厚,若是最后实在找不到,不妨坦诚直言,陛下也许会宽恕则个。”
赵尚宫垂头想了想,回答:“我那几日就是在日常巡宫,处理大小事务,多数是在院中,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香囊贵重,我也极少戴出去,只在贵人召见时,为了压底气,才戴上一戴。”
“那几日有人召见姐姐你吗?”沈娇娘又问。
宫中后妃召见尚官局尚宫是不常有的事,所以赵尚宫稍稍想过一圈之后,便突然啊了一声,说:“淑仪娘娘召见过我……可,我当时好像因为赶得急,并没有戴香囊……”
这话自赵尚宫的嘴里出来,带着一些不确定和犹疑。
“姐姐好好想想,当时戴了没戴?姐姐被召时,是在哪儿?可有旁的宫人随侍?”沈娇娘自觉问到了关窍,于是赶紧追问道。
赵尚宫细细回想之后,迟疑着说道:“我当时……与尚寝局的两个典设在……在飞霜殿!对,在飞霜殿因为殿内寝具被虫啃噬了一事而返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