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她喘匀了一口气,答道:“回沈尚宫,奴才是真没瞧见人。”
那厢提着一口气的明玉见沈娇娘走到自己面前,不待沈娇娘提脚,她就已经抖如筛糠,伏在地上说道:“回,回沈尚宫,奴才见过赵尚宫。”
躺在地上的明月脸一下子就煞白了,她慌乱地瞥了一眼明玉,随后抬眸去看沈娇娘,一个哆嗦,眼泪就淌了下来。
沈娇娘蹲在明玉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其与自己对视,问道:“见过赵尚宫,然后呢?可有见过旁的东西?”
此时的明玉早就下破了胆子。
她膝行后撤了几步,说一句话磕一下头,“回沈尚宫,见过……见过赵尚宫掉的香囊,我,我贪财,把它藏起来了。”
一个香囊而已,明玉捡到时,以为只是个贵重物件。她看上面那么多东珠,知道是个值钱的东西,便想着藏起来,等到出宫时,换取钱财。
明月一听,疯了般爬过去一把揪住明玉的衣服,吼道:“捡了为何不还?什么样的香囊?姑姑们的东西你也敢藏匿?!你是活腻了吗?”
被她揪住的明玉只会哭,已经不会说话了。
“休得吵闹。”门口地芳容并芳华连忙进来将这两人分开,口中呵斥道。
沈娇娘听到这儿,其实已经差不多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小宫女明玉捡到了赵尚宫的香囊,却并不知道香囊是贵人赏赐,以为只是个贵重物件,这才昧了私。偏生这个消息不知怎么被张锦娘知道了,这才会频繁出入飞霜殿,企图找到那枚被小宫女明玉藏起来地香囊。
但凡换成是明月见到,这香囊就已经还给赵尚宫了。
在宫闱之中混久了的,即便是不知道这香囊是贵人赐下,也该清楚这东西的贵重程度远不是她们这群宫女可以肖想的。
“好了,今日倒也不是怪罪你们。”
沈娇娘的一句话,便让明月和明玉止了痛哭,而她余下的话更是叫明月松了一口气。
“只要你说清楚藏在哪儿的,今日这事,便算是揭过了,往后也不会再追究你们二人的责任,可懂?”
明月听了,连忙按着明玉的头,一道磕着答道:“懂,懂,懂。”
不出沈娇娘所料的是,这香囊的确已经被明玉给埋在了飞霜殿的桃花林里头,且她只同自己的好姐妹佩香说过这事。
明玉要带沈娇娘去挖香囊,沈娇娘却是摆了摆手,让她们回去歇息,并嘱咐她们二人,今日之事不可对外宣扬,若是走漏了消息,那这罪怕是又要被翻旧账了。
早就颤颤巍巍的两人自然是连声应是,互相搀扶着就出去了。
芳容等到人走空了,这才端着茶水进屋,问道:“要奴才给您去把飞霜殿的东西挖出来吗?”
沈娇娘摇头道:“那东西早就没了,我今日喊她们过来,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下猜想罢了。”
“啊,那还如何是好?这香囊很是重要吗?用不用奴才去其他人那儿打听打听?或者说将佩香叫过来。”芳容提壶斟茶,皱着眉头说道。
茶香四溢,倒是舒缓了沈娇娘此刻心中的烦闷。
她笑了笑,端茶在鼻子底下晃了晃,敛眸道:“不必去问了,我知道在谁那儿。”
佩香并不是淑景殿的人,但张锦娘既然能知道香囊这件事,那就肯定是偶然间从佩香或者是明玉那儿知道的。
作为一个刚入宫不久的淑仪,张锦娘急着在宫中培养自己的亲信。
赵尚宫就是很好的选择。
只是沈娇娘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新任尚宫,到底是把张锦娘的计划给打乱了。
“我去一趟张淑仪的宫里。”在浅啄一口热茶之后,沈娇娘收拢书案上的东西,说着就出去了。
淑景殿离阆苑有些远。
一路上,沈娇娘倒是意外地撞上了姜越之。
自醉酒之后,这是姜越之第一次看到沈娇娘,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行色匆匆的沈娇娘,眸光骤然深沉下去,不置一词。
沈娇娘也没想着和他寒暄,远远一礼后,继续朝着淑景殿那头去了。
看她离去的背影,姜越之低声问道:“你究竟在眷念什么?不管是那个杀你的沈娇娘,还是那个爱你的沈娇娘,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地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家族,失去了至亲,在宫中因为多方掣肘而存活下来的女官,她的家族甚至是因为你的推波助澜,而被推下了深渊。”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正是这双手毒杀了皇帝,写就了沈越的叛国信,驱逐了王崔两家的子弟。可也是这双手亲自看着赈灾钱粮到一线去赈灾,去拯救北部数以万计的百姓。
姜越之知道自己不该去看那一抹倩影,亦知道自己不该在对她有任何的奢望。
但他做不到。
他胸口那个不存在的伤口会痛。
不管是他心中对沈娇娘产生爱意,还是产生恨意,那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一般,阵痛不已。
走远了的沈娇娘不知道后头的姜越之陷入到了一种难言的思绪囹圄之中。她被淑景殿的宫女迎入殿中,在一片极度浓郁的熏香里,见到了打扮得体,十分华贵的张锦娘。
“沈尚宫今日来找我是为何事?”张锦娘娇娇柔柔地托着下巴,抬眸问道。
沈娇娘福身一礼,回答道:“听闻娘娘十分喜欢莲花,正值宫中几处宫殿翻修,臣特来请娘娘垂示,看淑景殿需不需要添一处莲花池。”
张锦娘蹙眉打量了沈娇娘几眼,没在她面上瞧出什么端倪来,便不置与否地问:“沈尚宫这是从何处听说我喜欢莲花?倒是消息灵通。”
“回娘娘,臣统帅内官,服侍贵人,自然是要做到对贵人们的需求耳清目明。”沈娇娘说完,不等张锦娘再说什么,便继续道:“娘娘若是喜爱莲花,便得尽早给臣回复,否则这时间若是错过了,就得报备陛下,才能拨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