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凡事有先后缓急,若是今日前辈以辈分压人,会让斩蛇山庄和元某非常难堪。”
若是小龙王用王爷的身份来压穷奇,穷奇自然不会吃这一套。
但对方此时以江湖规矩相争,反诉自己用辈分压人,穷奇一时语塞,只能应道,
“小王爷说得不错。此事今日暂且不论。刘小兄弟,望你认真考虑,老夫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言罢一阵长笑,自退回少庄主的身后。
刘赢对小龙王,少庄主,广陵王分施一礼,又对穷奇单独作了个长揖,退在一边。
刘承武待小龙王落座,便伸手招呼最后一位武师上场。
这位武师金发蓬头,圆睛碧眼,鹰鼻阔口,身材高大,却是个胡人。
自司马氏衣冠南渡,五胡乱华,胡人在江北并不罕见,但庆云却看得稀奇,瓠采亭也免不得一番说教。
那胡人声音浑厚,操了一口标准的华语,双手抱拳,自报家门,却是个老江湖,“夏人寄再兴,有幸于西域觅得上古武学残本《寒冰掌》。自行修炼,略有小成,愿有幸与小王爷共同切磋。”
元法僧咦了一声,向刘承武转了转头,“少庄主见多识广,可知这寒冰掌是何武功。”
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头一遭听说。不过自炎黄大战蚩尤,野史异说所云玄功奇法不知凡几,其中失传,隐逸甚众。其中也不乏一些高妙法诀。此人既能过斩蛇山庄的初试筛选,应该确有些本事。”
元法僧笑道,“也罢,且看过再说。壮士请。”
寄再兴吩咐人抬上一个木桌,桌上放了一只木盆,盛着清水。
木盆的中央另有一个盛水的铜杯。
只见他双掌穿花,打了一套起式,套路虽然繁复,但也并非什么上乘武学。
只是他额头青筋暴起,黄豆大的汗珠粒粒析出,后脑竟自腾起几缕青烟。
“哇,这是什么功夫?”庆云看得禁不住惊呼出声。
“应该是一种高深的内家功夫吧,似乎道宗修炼内丹的高手,或有类似修为。”瓠采亭也不是很确定,望向了一旁的祖暅之,那可是道宗的嫡系传人。
祖暅之眉头紧锁,晃着脑袋,探着鼻子,仿佛想去嗅出些端倪。
也不知是因有所悟,还是未摸到头脑,只是低声嘀咕着,“不对,不对……”
瓠采亭还欲细问,见那寄再兴已将双手浸入盆中。
她生怕错过了什么,忙探头去看。
胡人的衣袖宽大,且不常打理,双袂遇水,泛起一片浑浊。
虽然庆云三人居高俯瞰尚有些距离,但也感觉心头涌起一阵油腻。
四周的看客都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不屏息凝神,翘首相顾。
祖暅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筒,闭起一目向场中窥视。
瓠采亭瞧见喜道,“这就是袖珍玉衡嘛,借给我看看。”伸手要去抢,却被暅之格下,示意噤声。
不过片刻,已有眼尖的人先叫了出来,“看那铜杯,结冰了!杯中的水开始结冰了!”
众人看时,果然见那铜杯中的水结起一层薄冰。
时值初秋,淮南之地依然是一片柳绿花红,日照融融。
可是杯中水却竟然真的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凝结。
莫说是武功,就算是那些传说中修炼内丹的道家隐逸也未曾听说能够如此神通。
难道,此人确实洞晓什么秘法?
小王爷觉得奇怪,亲自下场在那冰面上一戳。
那薄薄的一层冰壳应手而破。
他再将沁湿的手指点在腮上,一股寒意沁入体肤,果然是真冰!
小王爷眼见那冰层似乎在越结越厚,不禁嚷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功夫的确稀罕。若这寒气能融入掌风,怕是比我那大手印还要霸道!”
他转头走向元羽和刘承武,三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那胡人见王爷满意,便收回双手,在身上随意擦干,候在一旁。
祖暅之远远望见裁判席上三人频频点头,似是要有定夺,忽然对庆瓠二人耳语道,“你们怕不怕事?”
三人相互对视,露出的都是年少无畏的笑容,便将头凑在了一起。
寄再兴兀自捋须微笑,忽然感觉背后升起森森寒意。
那种感觉就仿佛以往林间采药时被躲在阴暗处的毒蛇锁定那般。
寄再兴这样的胡人,自幼在世界最冷酷恶劣的环境下挣扎,对周遭陡生的危险有非常敏锐的感应。
他没有回头,因为来不及回头,三道剑光疾如惊雷,居高临下,顾应钳击,其势自在必得。
三人显然都是好手,又借了俯冲的势头,速度自是快到了极处。
没有人料到在斩蛇山庄的地头上还有人胆敢闹场,寄再兴没有料到,在场的剑奴也因场中奇技背分了心神,略微松懈之下,便来不及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寄再兴已经来不及回头,更不能回头,而左右能够做出的腾挪都躲不开身后包抄来的剑风,那他便只剩下一个选择,他开始向前冲。
在双腿发力前,他将双臂一振抖落胡袍,人便接着这一抖之力带动双腿,向前箭步掠出。
那胡袍顿时被三道剑气绞得粉碎,忽然间便是浓烟大作。
众剑奴急忙收拢,护住几位王爷世子。
庆云高声叫道,“莫跑了那个骗子!”,却苦于被白烟困住,双目泪流不止无法视物,便只得暂时退开几步。
待那团浓烟略散去些,三人已是被剑奴团团围住。少庄主冷着脸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暅之收剑抱拳,深施一礼,镇定答道,“少庄主,两位王爷。此人是个骗子,我们不想诸位大人为之蒙蔽,故而出手戳穿。
这烟雾就是藏在他领口的白磷自燃发生的,他以拳脚为饵,将白磷抖入金属背甲的甲片中,任其自燃,放出烟雾,故弄玄虚,仿佛是什么高深的炁功。”
祖暅之一边解说,一边从破碎的衣袍中搜出竹管和背甲,自里面抖出几粒乳白色的颗粒,倒在甲片的缝隙里,用手托住,不一会儿就窜出一朵不易察觉的白色焰火,散出烟雾。“这甲片带着体温,会让白磷燃烧,燃烧后也会提高甲片的温度,所以那胡人才会额头汗水涔涔。”
小龙王插嘴道,“那杯水结冰又如何解释呢?”
祖暅之微微一笑,捡回了两片袖子,从里面拎出两个油布包,走向放水盆的桌子。
他拿起一个布包倾倒,一些白色的碎石落入水中,再用手略搅拌了几下。
只见白色的碎石逐渐溶解,而那杯中之水,又封上了冰层,“此物叫做硝石,溶于水时,可吸热成冰。硝石与白磷均有剧毒,平时并不多见,但却是丹家常用的材料,家师华阳先生常有提及。故而在下侥幸查知。”
华阳先生乃道宗之首,其名掷地有声。
四凶中的混沌早抢前一步,看似是进逼,其实是在防止他人对这三个来历非凡的后辈猝然出手。
其余众人错愕有余,此时却也均无动手之念。
还是小龙王自己先打破僵局,用手戳了戳那层新冰,苦笑道,“看来果然是着了道儿。不过此人能躲过三人联手一剑,本事却也不错,为何还要故弄这等玄虚?”
少庄主点头接道,“此人若没有真材实料,也过不了鄙庄的初试。不过这等处心积虑地作弊,可见他对接近小王爷一事志在必得,怕是另有所图。”
“哼!”那小龙王随手拍碎了一把红木椅,双目充血,“我管他所图何事!既然愚弄本王,又搅黄了我的大事,我就算找到天边挖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元羽捋颔微哂,问道,“那择师之事,小龙王欲如何了结?”
小龙王一跃转身,怒指刘承武道,“当然是要找斩蛇山庄讨个说法!这择师大会是你们在主持,人是经过你们初试放进来的,当然要还本王一个说法!”
刘承武一时语塞。
他倒并非惧怕那小龙王,只是对方所责着实不假,自己的确难逃其咎,只能躬身赔笑,“小龙王所言甚是,既然是鄙庄失职,那么定当择日再发英雄帖广邀豪杰,重开大会,给小龙王一个交代!”
小龙王怒道,“你说择日就择日?今日已是如此,安知择日又是何光景?我今日就需要讨个说法!”
元羽此时也看不下去,劝道,“少庄主此番筹备已尽心力,只是未料有奸人作祟,如此咄咄逼人,有失皇仪。”
“拓跋羽,莫用皇族身份来压我,今上的旨意,你也并非全听的进去,”
他也不顾元羽面色难堪,双眼圆瞪转向刘承武,“少庄主,今日你是否是欠我一个交代?我是否可以斗胆提个要求?”
少庄主忙抱拳回应,“当得,当得。今日却是鄙庄疏忽,小王爷若有吩咐,但讲无妨。若是斩蛇山庄力所能及,必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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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姓,是大月氏部落姓氏之一。贵霜帝国贵族姓氏。
大月氏本是陇西地区的华夏族游牧部落之一。
大夏,是一个中亚古国,曾经因为亚历山大的征服而倾向希腊文化。最终为大月氏西迁时所灭。
在上古时期,中国河西走廊地区也出现过一支叫做大夏的部落。《竹书纪年》当中曾经提到,崆峒是大夏等十二个部落的首领。
这两个大夏和中国夏王朝是否存在关联和渊源,史书上的直接纪录并不存在。间接关系呢,确实是有些,其中细节会在本系列后续作品中揭开。因为这中间需要建立许多史观上的问题,并非一两句能解说明白的。
正如上节我们介绍国号的时候提到,汉代定名有一定之规,如果不是音译,那么定取其意。比如罗马被称为大秦,取的是北朔南楚西秦之意。而大夏其国本音巴克特里亚,夏字并非音译。在华夷五方观念如此强烈的汉代,为什么能用华夏之夏名之,自然也不会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