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气温润潮湿,忽晴忽雨,到了晚上,阴云一掩,天上便开始飘起了小雨,斜风细雨连绵扑至。
风雨之中,在庄园外的草丛中,只见一道黑影象疾风似地蹿到围墙边上,四周审视之后,手上的绳钩朝上一抛,便搭在了高达两丈多的围墙之上。
黑暗身手敏捷地攀援而上,瞬间便上了墙头,他在墙头蹑行一段距离之后,一猫腰,双腿一蹬,便跳至院内的一株老树之上,老树枝繁叶茂,黑暗钻入其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树下,有关府家丁举着灯笼,排成长队,迤逦而过。
待巡逻队走过,黑影从树上跳下,微光之下,只见他全身黑衣,黑巾蒙面,但一双眸子明亮照人。
黑衣人弯腰潜行,不一会,便没入不远处的屋舍中。
旧苑的绣楼内。
秦玉贞心神不宁,也不知是因为今夜倏忽而至的风雨,还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愁绪翻涌,她总觉得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随意地弹奏了几首琴曲,想静一静心,但结果曲韵比心绪还乱,便也干脆不弹了。
进入关府已经两天,每天便是练琴与练舞,关宁对她们很好,除了不能出庄园之外,并没有太多限制她们的自由,饮食很好,而且有充裕的休息时间,庄内的大部分地方也能随意走动。
屋内点着明亮的防风灯盏,书架上有书,除了市面上流行的古言之外,还有琴谱以及四书五经,她认识字,可以读书,这是关宁特地为她准备的,但她无心阅看,只是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发呆。
她是山西朔州人氏,与赵望七(小七)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因为家贫,她被父母卖给奴隶贩子,一路辗转到了扬州,但想不到的是,小七居然也跟着到了扬州。
煜秀舫从奴隶贩子手中买下她,原本只是想当成普通妓女来养着的,但她的悟性与灵性都不错,琴曲与舞蹈上手也快,煜秀舫便将她编入歌妓的行列,可以只卖艺不卖身。
但数年下来,她在柳花市的名气,却只能算半红不黑,处境颇为尴尬。
因为她虽精于琴艺,但容貌只属中等,而且为人清冷,不懂媚惑,单独竞标她的堂会的客人很少,所以即使在煜秀舫内,她的出场排位也只是在五六名开外而已。
小七在邸店做着一份苦工,每月虽能攒下一些钱,但要想攒够给她赎身的钱,除非佛祖显灵……
因而两人虽近在咫尺,其实如隔天涯。
她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
王伯当与小七是在扬州认识的,因为义气相投,再加上是老乡,所以很快便结为异姓兄弟。王伯当很够义气,答应帮他们!
但想不到……在竞买中败给了关宁……
一时间愁肠百结,萦绕心头,秦玉贞更觉惶惑无依,忽见窗户外,在檐角处垂下一个倒悬的人,此人一手挣脱钩索,一个翻身便跳进了自己的闺房之内!
秦玉贞吓得手脚蜷缩,脸色发白,一时间哑然失声,瘫在地上,差点昏过去。
来人一进房间,立即扒下脸上蒙面巾,轻声地道:“我是王伯当,嘘!嘘!不要作声!”他用手指压唇,接连作出噤声的手势。
“勇……勇哥?!”秦玉贞见到王伯当的面容后,这才回过魂来。
“小七现在病重,他不能亲自来,他托我来接你。”王伯当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小声地对秦玉贞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秦玉贞说话的声音很低,虽然情绪激动,但她未丧失理智,知道她现在这种行为一旦被主人发现,是要被打死的。
“我悄悄带你出去,送你到码头,到时你与小七一同离开扬州,远走高飞!”王伯当道。
“我也想走,但现在不行呢!我们这样子逃不出去的,反而会连累你。”秦玉贞一脸焦急地道。
“为什么?”王伯当惊问道。
“再过一会,关府的人就会让我们所有人去琴室练琴,如果发现我不在,他们肯定会怀疑的。”秦玉贞急道。
“这一会功夫就足够让我们出去的了!”王伯当自信地道。
“唉呀,勇哥,你来的不是时候……”秦玉贞急得声音都在打颤。
这时,屋中漏刻的水在“滴答滴答”地滴着,秦玉贞正待再说话,屋外已经传来关府家丁的叫声:“请诸位到旧苑琴厅集合,少爷正等着呢,快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