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风症又发作罢了,陈年的老毛病了,无碍。”
齐妃垂眼看了眼药碗,用她那涂着丹寇的指甲轻轻摩挲把玩着白瓷碗的边缘,仿佛在把玩自己的生命。
“我原本以为,这次把晟儿从封地接回来,往后的日子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母子。”
“可笑我还一直觉得圣上会念及旧情,对我们母子网开一面,饶过晟儿这次……”
说到此,她自嘲般笑了笑:
“想我玉妁在宫中混迹半生,到头来却与自己亲生的孩儿都不得相见。”
“整日被圈禁在这院子里,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虽是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再体会这种心痛的感觉,我活着已经没有盼头了。”
崔太医微微侧起脸看齐妃,觉得自己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碎之意,他内心颇受撼动,声音哑哑的:
“娘娘万不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他对阿妁向来是佩服的,她端庄娴静,德艺双馨,年轻时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也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他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她的娘亲还在世时,还曾与他娘说待她长大,便将她许配给他……
可惜,等她长大后,却被一纸圣旨招进了宫。
“药要凉了,娘娘还是喝药吧。”崔太医不知该如何安慰齐妃,只能依职照顾好她的身体。
齐妃什么话都不说,端起桌上的药碗仰脖灌了下去,她喝得又急又快,仿佛在生谁的气似的。
“娘娘,小心莫要呛着了。”
崔太医见状惊慌失措,伸手想要替齐妃拍抚后背,又觉于礼不合,遂只柔声道:
“贤王之事咱们再慢慢想法子就是,莫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齐妃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药碗,黯然地靠在椅背上,模样可怜无助:
“其实我早料到的,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不争不闹,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现在我虽然位居妃位,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儿尚不能得到庇护,等以后呢?等以后,我若是年老色衰,不得圣心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又当如何?”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转身双手紧紧抓住崔太医,就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萍,泪眼婆娑的乞求道:
“义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崔太医瞳仁微震,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义之”是少年时齐妃对他的亲密称呼,自从她进宫后,这还是第一次再如此唤他。
煊煊的灯火中,椒香袅袅燃起,熏得人有些晕头转向,眼前茫茫不能视物,不知何时,有一颗冰凉的泪珠从齐妃脸颊淌过,滴答坠于崔太医的手背上。
那么烫,就像是能把他灼伤一样。
崔太医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很快便被心软疼惜所取代。
他伸出手帮齐妃拭去眼角的泪珠,手指温柔地触碰在她的脸上,惊起一层细腻的疙瘩,宛如情人般在她鬓端咬耳私语。
“娘娘,你的指甲长得很好。”他捏着齐妃的手指看她指甲上的月牙,忽然说道。
齐妃垂眸看着自己长长的指甲,神经一跳,心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