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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台

吃了数十日的馒头,我是饿瘦了一大圈,整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中,时不时听见外头看门的唠嗑,我知道了从我失踪开始,宁王造反,嘉昭太后忽然重病不起,宁王手里有我当棋子,皇帝舅舅还是下令与宁王开战。

那日上午,两位小厮把我从柴房里脱了出去,我已经浑身脏兮兮,快一个月没正常梳洗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可怜了,好歹也是郡主,到底还是比不上皇权。”

其中一小厮道。

我听罢,心底一凉,从知道宁王与皇帝舅舅交战开始,我与那些被掳来的世家女子就没有价值了。

压根就要挟不了皇帝,宁王是不会留我们吃白饭的。

“原以为朝阳郡主会是何等荣光勒!不过如此!”

我心如死灰,不想多言,此刻想的全是待会是怎么死的,被砍死还是被勒死?

我怕疼啊,我还年轻,不想死。

两小厮将我一路拖到了小院子里,宁王的侍从就站在那里,看他手里拿了刀,我害怕极了,不敢多看,紧闭着双眼,心中把没有做完的愿望都梦了一遍。

等了许久,那侍从把两小厮遣散了,对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我抬眼望去,阳光射的我眼睛看不大清楚了。

“有人接你。”侍从道。

我转头看去,一个蓝袍白纹的贵气公子就站在后面,时隔这么久,我还是认得这模样,是那个靖昶国送来的世子。

我来不及想他是怎么出来的,便感觉后脖颈处痛了一下,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醒后我在蔑天城中的一处宅子里,沈弈枫正在为我煎药,我诧异都看了他许久,没有别人,只有我与他。

而我消瘦的手腕和藏污纳垢的指甲告诉我,我经历的都是真的。

“舍得醒了?”他背对着我,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

“你。”

我想问他,他为什么会在那,为什么我会被他救出来,他是不是和宁王有什么交易,我想问的太多了,可是一时一刻我竟然说不出口。

“宁王与我有些交情,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你。”他转头看向我,那脸庞好看的不能言语。

可是我却生出了一层冷汗。

他也是反贼。

“不过宁王败了。”他淡漠道,将药碗递到我手中。

“他不中用,你可以回宫了。”沈弈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道:“面色都蜡黄了,待会吃些补的。”

“谢谢……”我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有些害怕,只是老老实实的把药喝了。

当夜,我便被送到了宫门口,而沈弈枫呢?他不回潇湘馆了吗?我就那次后,便没有见过他,我不敢对任何人说我被他救了的事,也不敢提他与宁王有交情这事,我害怕那杀伐果断的皇帝舅舅不带犹豫的把我当细作赐死。

回宫后,我恍惚是受了惊吓,高烧不退,他们以为是我自己逃了出来,便都没有再过问细节,而我也不提。

本以为日子也就这么肆意潇洒的过了,我只需等着及笄成为太子妃便好了。

建安二十七年,我十四岁,刚开春冷的紧,收到了阿兄那边的书信,与蛮族周旋了数月没有进展,嫂嫂担心阿兄,一蹶不振,消瘦得厉害。

可一个接一个坏消息都传了来,嘉昭太后那次病后,一直卧床不起,我侍疾时嘉昭太后遣散了周围的人,她只想与我说说话。

“小清儿。”太后虚弱的唤我,我心里一颤鼻子酸的紧。

“有人动手了,哀家怕是保不了你了。”一语毕,还没等我问出那人是谁,长孙皇后就气势汹汹的赶来侍疾,我被遣了出去,门外一众皇子公主都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皇帝舅舅从大殿过来发话。

太子哥哥站在最前方,他看着我从里屋走出来,眼里满是泪水,我们自幼在嘉昭太后身边陪伴,是感情最深的。

三皇子穆清和率领众人跪拜,宫里的夜又长又深,子时三刻忽然爆出嘉昭太后去世的消息。

宫里的丧钟敲响,一时之间我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躲。

太后仙逝,皇帝舅舅至纯至孝葬礼举行了七日,整整七日宫里都沉浸在无尽的哀痛中。

太后仙逝,国丧,建安国守孝三年,从那日起宫里便没有传出过动听的丝竹管弦声,以皇后为表率,其余诸人都穿戴素雅,再不像曾经一般红花绿叶。

这事对我影响颇大,一时之间我们江家失去了最强有力的护盾,大概是国丧时太忙碌哀痛了,此事后我便一病不起,卧床数月。

同年五月中旬,传来好消息,阿兄得胜归来,这么久了,从太后仙逝后,这是唯一的好消息,皇帝舅舅为此大赏了江府。

我的小侄女也有一岁了,咱们一家都在等着阿兄归来,这些日子我变了,变得没那么爱笑了,太后仙逝后,我能感觉到一切都变了,后宫里长孙皇后独大,朝阳郡主的万千宠爱最终还是烟消云散,搬出了中宫。

此番阿兄得胜,往日里蚂蚁都不曾踏足的江府忽然多了些往来走动的朝中妇人,我与嫂嫂都不言而喻,深谙其中道理。

好在江家没有彻底倒台,我与嫂嫂都靠着阿兄,还有一口饭吃。

而我也逐渐明白了,从我那年回宫后,皇帝舅舅就已经对我起了戒备之心。

十五岁及笄礼办的匆忙,我身着华服,满头珠翠,在江家的祖宗祠堂里,伴随着参礼人的注视下,完成了整个繁琐的及笄。

一拜,二拜,三拜……蘸子,聆训,礼成。

及笄礼最终在我那一身华服下礼成。

“恭贺郡主及笄之喜。”穆清和上前行礼,我回礼,他命小厮赠上礼品,是一株难得一见的红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