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跑,我离开明州时答应了我爹,一定把你带回去。”
他自认为好心的坚持在韩治章看来只是负累。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跟你走,你最好闭上嘴,乖乖回明州去,否则你要是死在这里,镇南侯府可不好跟宋刺史交代。”
韩治章一把拉开门,外面混杂着食物香气,花香,甚至泔水臭味的新鲜空气涌进来,原本因宋熠的出现而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畅。
这才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也是他该去的地方。
*
昨夜的毒比沈蔚预料中厉害得多,贺殊走后,她突然晕倒在石桌旁,直到清晨有下人走进院子才被发现。
丰子澜来看了一眼,只留下一句“死不掉”,就又离开了,留下一众下人在风中凌乱。
孟成风家教甚严,早起练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怕客居于此也不例外。
他走出度春院的时候,发现隔壁院子人进人出,十分热闹,忆及昨日小厮说里面住的是沈蔚,他颇为在意。
驻足观望了片刻,他看见下人们拥着一位青衣公子走进去,可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那是谁?”他问身后执意跟着出来的采星。
“那是府里的二公子,他性子冷傲,一般不会来去云院,都是郡主到本草居去,除非郡主病了,他来看病。”
“这么说,沈蔚病了?”
明明昨晚看着还挺好的啊,还有力气算计人呢。
“哎呀,郡主病了!”采星迟钝的神经让孟成风无语吐槽,也不知道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性子是怎么在沈蔚面前待到今天的。
“常公子,你可一定得去瞧瞧郡主啊。”
孟成风不解,“为什么我一定要去?”
采星更不解,“你这次到南浔城来,难道不是打算履行婚约吗?”
孟成风脑子里炸起一道惊雷,思绪被炸成了空白,他竟没有料到,沈蔚和常修是这样的关系吗!
见他发愣,采星警惕起来。
“你不会是不想娶郡主了吧?”
孟成风的五官不禁皱成一团。
常修临死前还在不停念叨沈蔚的名字,可见爱之深切,一定是想娶的。
可问题是他并非真正的常修啊!
“这...眼下并非谈论婚嫁大事的好时候。”
他一脸为难,但显然是被采星误会了,采星急忙拽住他的衣袂,试图帮主子挽回这段感情。
“常公子,我们郡主虽然骄横跋扈了些,贪恋男色了些,心狠手辣了些,但她是个好女孩儿!”
孟成风:“...”
他还能说什么。
哪怕找出一万个理由推辞,孟成风最终还是被采星拽着走进了去云院。
采星从前是沈蔚身边的贴身侍女,权限很高,下人见她都要称一声“姐姐”。
她硬是把孟成风塞进了沈蔚的闺房,还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唯恐天下不乱。
虽然沈蔚不是个好人,但好歹是个未出嫁的女子,孟成风“面门思过”,一点也不敢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也没有,站得久了,他甚至怀疑是否还有第二个人。
“常修哥哥真是君子。”
身后突兀地响起沈蔚的声音,较昨日的确中气不足,看来病了是真。
“我不是故意在这儿。”他从小到大还没有面临过这样的状况,有些无措。
“是采星吧。”沈蔚一语道出真相,“那丫头一直这样,过于热心。”
“她是一心向着郡主。”
沈蔚舔了舔干燥的唇。
“你打算就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吗?”
背对着人说话的确很无礼。
“不如我到门外去,隔着门,既不冒犯郡主,也不怕失礼。”
孟成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沈蔚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已经尽力克制,但笑声还是传入孟成风耳中。
“我有些渴了,拜托常修哥哥帮我倒杯茶总不算失礼吧?”
照顾病人,的确不算失礼,但非礼勿视,这不能忘。
他解下缠在手腕上的布带蒙住眼睛,这才转身。
“劳烦郡主为我指路,何处为桌凳,何处为床榻。”
靠坐在床边的沈蔚微微眯眼,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假常修有意思了。
“往前七步便是圆桌,茶壶就在中央,其间没有阻碍。”
孟成风点头,依照沈蔚的指示前行,但当跨出第七步的时候,他的腿碰到凳子,被绊了一下,下意识就抬手想要扶住什么,结果被另一双手扶住。
隔着蝉翼般的衣料感受到的温度让他浑身一僵,沈蔚含着笑意的声音已近在眼前。
“常修哥哥是不是已经忘了你我早有婚约在身这件事,还是你嫌弃阿蔚了?”
眼前的光突然被什么挡住,系在脑后的结被一双手解开,布条飘落,沈蔚的手顺势落在他的肩上,脸缓缓凑上来。
孟成风瞪大了眼睛,在最后一刻找回身体的自主权,推开沈蔚。
“你别过来!”
那一刻他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