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日总跟着我做什么?”
“师父,你说为什么啊?她丈夫那么坏,打她,卖房子还要卖孩子,逼得她走投无路。她还……还要回去。”
高伦自顾擦自己的剑,不接话。
“她自己被折磨也就算了。为啥搭上孩子?为什么说是她生的就得可怜?孩子有什么错?师父,你看那一岁的孩子,你不心疼吗?”
“你别再去想了。我想他们真的有难了,还会回来找你的。”
小蕊趴在桌子上:“我真的很怕妮子被卖了。我听红玉姐姐说,她小时候,总是挨打,干苦活累活,什么苦都吃了,好不容易熬成姑娘,每日还要被男的动手动脚,对人陪笑。面上被男的哄着,风光无限,内心却被实打实地瞧不起,被元和说成‘玩意’。好端端的姑娘,到底哪里不对了!”
“你不用那么的愤恨。不过是被关在院子里太久了,没真正看过这个世间。你见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不公。人本就是高低之分。比如我、比如元和,生来金尊玉贵的养着,从里到外几十个人伺候。比如你,也不曾受半点风雨。可修月、小缀和你又不一样,她们每日起得比你早,睡得比你晚,伺候你衣食住行,这也是高低之分。”
“可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们,在我眼里,她们与你和元和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我的亲人,人人各司其职而已。”
“低贱不是你看她们的样子,而是她们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有的低贱者不安于自己的身份,譬如平乐坊的盛盛姑娘,端的一副好架子,那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挣脱出来。有的低贱者接受自己的命运,譬如这个于秀兰,当有机会改变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接受。不甘低贱的,被人嘲笑身为下贱心比天高;不甘于低贱的,又被说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有绝对的悲剧。不管怎么样的路,都得要他们自己走,你参与不了,也无法评论。”
“元和哥哥,他对我那么好,为何要看不起红玉、紫烟?他说我和她们不一样。但如果当时我不是被人放在悬炉斋门前,我可能也会被人卖了,和她们一样,甚至成了乞丐。过那样的生活,并不是她们自己愿意的、选择的。”
“元和将你视作他的亲妹子。他是有些才能的,只是从小在父亲的威严下,没能做什么主张。所以他就把心思放了大半教养你,将你看做是他的得意之作,别说拿去跟红玉比,跟其他贵族小姐比,也不肯的。”
小蕊点点头,心里总算是消停了点。
那日,小蕊正在看高伦给她的新书,看了半日,不甚懂。拿眼睛斜了眼高伦,高伦正在看一本稀奇古怪的书,里面画了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的图,似乎是花花草草,奇珍异兽。她瞟了许久,自己的书倒是没动。
“专心些!”
“我看总说‘有舍就有得,不舍不得’。有段时间,我去做施舍,当下会感到欢喜,但很快这种欢喜就消失了。师父,你有什么情况下,会感到很快乐吗?”
“没有。”
“那你给人治好了病,会快乐吗?”
“不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