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黄昏,安重诲也在签押房里与顾惜文讨论曾葆华。
“此子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必须除掉!”安重诲一捶桌子,恨恨地说道。
“明公,官家为何对这曾十三如此厚待?我们几方下手,终于逮到机会,将李四郎逼上死路。他只是那么一跪,轻轻松松就免了李四郎的死罪。官家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顾惜文苦着脸说道。
“官家这是在为千秋之后做打算。曾十三郎,是他为新君预备的,自然要大力提携,施以重恩。”
安重诲不愧是李嗣源的至交好友。
顾惜文脸色更苦了,“明公,李三郎与曾十三有救命之恩,官家如此安排,该不是属意他继承大统?”
“胡说八道!李大郎不在了,不是还有李二郎和李五郎吗?我看,这大统十有八九要由菩萨奴来继承。只是他性子软弱,官家想让阿三和曾十三为左膀右臂,仗为爪牙。”
“明公,李三郎与曾十三关系密切,官家不怕以后这两人暗中联手,架空新君?”
“你小看官家了。”安重诲冷冷地说道。
“官家跟随武皇、先帝征战多年,位高权重,已然到了‘德业振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的地步。尤其是先帝继位之后,颇受猜忌,几次流言毁谤,差点就要被先帝下狠手。幸好枢密院使李公(李绍宏)时任宣徽院使,能在先帝面前为其开脱,这才免祸。”
“你觉得李公无亲无故,会平白为官家开脱吗?同光四年,官家刚从河北成德军入朝,魏博军故卒旧部就在贝州叛乱。整个平叛过程风谲云诡。官家在石驸马劝告下,意欲南下,取汴州自保。齐州防御使王晏球、贝州刺史房知温、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平卢节度使符习当即就响应,率兵前来汇合。何等默契!”
“官家入洛阳后,传令各地寻访诸王和先帝皇子,好生优待,不可伤及性命。结果呢?李存确、李存纪是我暗地里派人去杀掉的。而申王李存渥、永王李存霸死于乱军之中,薛王李存礼和皇子继嵩、继潼、继蟾、继峣皆不知所踪。真是天意啊!而后不久,魏王继岌就在渭南县自缢而死,征蜀大军则在任圜的率领下归附。”
“到如今,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叫安五子去逼杀任圜了吧。”安重诲阴恻恻地说道。
“明公,你是说魏王继岌之死,任圜有着天大的干系。他死了,官家也安心了。”
“兴教门之乱,先帝身故,天下瞩目魏王。他不仅是诸皇子中身份最尊贵者,母又是刘皇后,手里还有征蜀大军,天时地利人和。他不死,官家该如何办?”
“魏王原本想退守凤翔,传书各地,联络诸镇,聚兵勤王。结果内宦马彦珪、李从袭劝他驰援洛阳,以救内难,而任圜又自告奋勇,领军护住辎重粮草在后缓缓而行。大军行至渭河,西都留守张抃烧断浮桥,数万兵马居然不得渡,只能循河而东。至渭南,谣言从中帐出,不两日遍传全军,左右居然悉数溃散。”
“当时魏王身边的人,内宦者马彦珪、李从袭,主军者任圜,都得周全回洛。而后马彦珪奉诏去北都,途中居然遭贼人所杀。李从袭畏惧,躲在宫中,后又主动请去北都。最后在皇觉寺也掉了脑袋。所以这任圜,早晚都得死啊。”
说完这些,安重诲意语索然,摆摆手道,“不说这些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了。官家看重了曾十三,所以才留到御前听用,好细细观察。李阿三在新君那里,最多不过一位王爷。是做王爷的亲信有权势,还是做新天子的顾命重臣有权势?曾十三不傻,应该想得清楚。”
“只是本相万万没有想到,想不到这小子如此争气。奔袭汴州,有风险,但并不大。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让此子做得如此完美,五分功劳硬是做成了九分。唉,要是我家几个孽子能有他一半本事,我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