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江淮一失败,江宁便首当其冲。
现在辽人惨败而归,一直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利剑,一下子消失了,而且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窘迫局面了,怎么能让大家不欢欣鼓舞呢!
太平盛世,才有好日子过嘛!
当然,对于燕子矶的这些军人来说,自家最好永远是太平盛世,而敌国,当然是生灵荼炭,一片战乱才最佳。
“那天在五凤楼,你太随意了!”岑重却是有些不高兴,直接道。
“倒也不算随意,这个事情我已经想得很久了,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萧诚道:“既然要立规矩,自然便要从我做起。”
“十年之内,你当真有把握灭掉辽国?”岑重却是有些担心:“即便辽国有现在这一败,但他仍然是当世第一大国,你可别因为这一场胜利就被冲昏了头脑。我们一直在准备着这一战,而且这是我们的地头,我们的主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全了。收复故都、拿下河北这些我就不说了,但真要北伐,那可就是到了人家的地头了。我们善舟楫,到了北方,可就是车马当道了!”
萧诚微微一笑道:“十年够长了,即便到时候我真没有做完,接下来的首辅继续做就是了!千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浩荡大势一旦形成,便会势不可挡地向前滚滚而行,但凡是阻拦在他前面的物事,都会被其辗得粉身碎骨的。不是有一句俗语吗?站在风头之上,连猪也能飞得起来。”
“历史的大势,也有可能被阻断,被改道!”岑重摇头:“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大宋,如果没有伱在南方的经营,没有你当初果然出兵,援荆襄吕文焕,助徐州谢鸿刘俊,早就完蛋了,可见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我们在立规矩,十年时间,足够让这些规矩落地生根。”萧诚道:“现在的大宋,与过去的大宋,是不同的,甚至我们可以骄傲地说,与过去所有的朝代都是不同的,千里,我们只要将坚持这些规矩一路走下去,即便秦皇汉武,在我们的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你不在台上,我心里可就没有底!”
“也许十年之后,上台的是你呢!”萧诚笑道:“你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再过十年,也才六十嘛!”
岑重斜眼儿了一眼萧诚:“到时候你才四十余岁呢!”
萧诚放声大笑起来:“岑千里啊岑千里,一不小心说出实话来了吧?我瞅着你也是有志于十年之后这个位置的嘛,只不过是觉得我这样的家伙在台下,你这个首辅也当得不安生是不是?”
岑重一摊手:“六十岁,正是我们的黄金岁月,成熟,稳重,你不想呆在这个位置上了,我自然就想上来展一展身手,不过转念一想,你在台下看着我,只怕我会浑身不自在呢!”
“放心吧,既然要退,到时候我就会退得干干净净!”萧诚挥了挥手:“这是我的心血所在,我岂会自毁长城!不过你真想在六十岁出头的时候还能坐上这个位置,那就真要好好保重身体了,我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小妾?”
岑重脸色发红:“屋里那个又去打你娘子告状了?”
“保重身体哟!”
“食色,性也。”岑重嘿嘿笑道:“我可不像你这样古板。哦,对了,外头都传说你萧首辅是个惧内之人。这对你名声可不好,对江大娘子的名声也不好嘛。”
“谁这么嚼舌头,回头让吴可去查查,查出来了就拔了他的舌头!萧诚作发怒状。
两人都是大笑起来。
“接下来辽国那边会有些什么变化?对我们有利,还是无利?”岑重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将话题又转回到了正事上头。
“辽国这一次的大败,必然会引起其内部新一轮的权力争斗,这几年沉寂下去的帝党,必然会牢牢地抓住这一次机会,试图扳倒承天皇太后,以便让耶律贤亲政。”
“这对于我们是好事!”岑重道:“说句实话,萧绰一直让我心里头有些发毛。她如果下台,对于我们北伐那可是一件大好事。你想想啊,她如果失败了,那么,辽国为了否定她,她在台上实施的许多政策,必然会被一股脑儿的放弃,其实这里头,很多东西与我们这边的政策,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从长远来看,是有利的。”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萧诚点头道:“所以,这一次辽国的内部之争,我们要帮帝党一把。”
“怎么帮?”岑重诧异地看着萧诚,“只怕你会弄巧成拙,一片好心会被那些家伙当成驴肝肺呢!”
“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呢!”萧诚道:“他们想要搞垮后党一系,现在我也想搞垮后党一系,大家有志一同,想到一块去了嘛!”
“具体的行动?”
“我们只需要两件事就好了!”萧诚道:“第一件事,便是尽最大的可能,在这一次的追击行动之中消灭属于后党的亲信军队,这些人的名单,我早已经列出来交给了吕文焕,现在想来已经到了前线将领的手中了。攻击的时候,将会侧重攻击他们。”
“嗯,军队自然是第一位的,如果在力量之上,帝党占据了优势,那他们才更有底气。这么说来,你还会故意放一部分属于帝党的军队回去罗?”
“这个自然!”
“那第二件呢?”
“干掉耶律珍!”萧诚弯腰捡了一枚石子,甩臂用力地扔向了江中,石子落入水中,但在浩浩荡荡奔流的江水之中,连个小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刺杀?”
“这也是手段之一!”萧诚道:“承天皇太后有两个得力干将,一个是镇北王耶律敏,但这个人现在正在与花刺子模激战,远在天边。另一个便是镇南王耶律珍,而且这一次耶律珍为了自保,必然会全力支持承天皇太后。这个人的能力不可小觑,实力也强悍,让他回到了析津府,帝党那一拨人,只怕很难斗得过他与承天皇太后的联手。”
“那高丽那边的卢本安呢,不也是皇太后的左右手吗?”
“北边的那些汉人世家,一向都是墙上的草,风吹两面倒。帝党占优势,他们马上就会倒向帝党,这是他们数百年来生存的秘决,卢本安在高丽,能有什么作为?你信不信,有一天我们的大军出现在幽燕,这些汉人世家马上就会高举义旗,痛哭流涕着要认祖归宗!”
“你说得这么恶心!”岑重吐了一口唾沫。
“比这恶心的事情多着呢!”萧诚道:“走了这条路,谁也干净不了。普通人的道德水准如果套用在我们的身上,那是会误国误民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千古功罪,自有后人分说!”
“所以说胡杞这样的家伙,永远也只能干监察这样的活计!”
“道德上有洁癖的人,我们可以不喜欢,但却必须要尊重!”萧诚道:“有时候,正因为有这样的人作为一面镜子竖在我们面前,才让我们不致于被权力迷失了自我,才能保持一点清明。”
“这倒是!”岑重抚着胡须道:“我们这样的人,说实话,脏活儿也干了不少啊!不过站在大义的立场之上,我却可以毫无愧色。这一次胡杞回来之后有些失魂落魄,没有找任何人的麻烦呢!”
“他这样的一个人,看着赵琐被王柱轰成了碎渣,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萧诚道:“不过赵琐的死,对于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有利的,他亦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这么矛盾,这么痛苦吧!”
“这样的人可以有,但别多!”岑重摇头。
“只要用到正确的位置之上,那便能发挥很好的作用!所有人,都是有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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