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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备战(下)

,钢铁火药和施法者

辽阔草原一望无边,十名巡逻骑兵沿着时令河搜索向前。

骑手们的装束打扮多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鞣制兽皮长裤和亚麻开襟上衣出现在同一个人,修剪过尾巴赫德马和从不修剪尾巴的帕拉图马并肩迈步,总体呈现出农牧混合地带特有的实用主义风格。

“干嘛愁眉苦脸的?”为首的年轻骑手笑着问身边两名容貌神似、负枪携弓的同伴:“怎的?随我巡边,你们兄弟不满意。”

两名负枪携弓的骑手当中,年龄较小的那个快要把嘴撅到天上,他心烦意乱地扯着一截甜草根,气愤又哀怨地说:

“拔都要去和另一个大部落开战,为何独独将哥哥与我丢下?哥哥与我投效拔都,是要上阵、杀敌、受赏。拔都却将哥哥与我撇在此地做巡边人,一领铁甲都也不给……”

“兽灵语者大人。”另一名负枪携弓的骑手打断了弟弟的话,略一躬腰:“我与弟弟确不明白,为何拔都不带上我与弟弟出征,然绝非心有不满。”

负枪携弓的兄弟二人,自然是不久前刚刚得到赐名的大白、小白。

而向他们问话的年轻骑手不是旁人,正是温特斯最初的四名“亲卫”之一、拉尔夫之子、已经得到大萨满承认的兽灵语者——贝尔。

“铁甲?铁甲有的是。”贝尔哑然失笑,他向大白摆了摆手,对着小白说:“可是巡边披铁甲,你不嫌累?”

“不嫌!”小白硬气地回答。

贝尔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在更稚嫩的半大小子面前,他也有了些大人的威严:“好,我与你讨要一副铁甲。”

小白闻言,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但是紧接着,骑队末尾的勒勒车里传来一声不满的低吼。

小白猛地捂住了嘴。

“铁甲已经许给你。”贝尔给缰绳打了个结,让缰绳搭在战马的鬃毛上,仅靠膝盖指挥战马,空出双手继续打磨一根骨哨:“你可满意了?”

小白眼珠一转,不顾哥哥正在摇头示意,打马追到兽灵语者身旁,哼唧着抱怨:“想要铁甲,我是为上阵。若是不能上阵,领到铁甲又有什么意义?”

贝尔眉头微皱,已经有一点不耐烦。但他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蒙塔涅大哥”或者“白狮”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最终没有发火或是呵斥,只是问小白:“你想上阵?”

“想!”小白拼命点头,脑袋就像簧板一样摇晃。

“那你过来。”贝尔伸手捏了捏小白还很单薄的肩膀和胳膊,然后突然在小白胸口锤了一拳。

猝不及防之下,小白险些坠马。

他的身体朝着马鞍另一侧仰倒,一只脚也从铁蹬里掉了出来。大白急忙拍马上前帮忙,好在小白挥动着双臂,花了好一番力气重新找回了平衡。

巡逻队的其他骑兵发出一阵哄笑。

小白攥着拳头,震惊、气愤、委屈地怒视兽灵语者。

贝尔没有理睬他,而是打马走到其他骑兵身旁,在每个人胸口都结结实实地锤了一拳。

巡逻队的其他骑兵都纹丝不动地坐在马鞍上。

“何时你也能这样。”贝尔用膝盖轻巧地控制战马回到小白身旁:“再讲上阵。”

“他们有防备!”小白不服气。

贝尔深吸一口气,转身又在小白胸口锤了一拳。这次,小白直接从马背上被锤了下去。

等到大白把狼狈不堪的小白拽回马鞍上,贝尔才冷冷开口:“可我对你也只使了六分力。”

小白泄了气,低着头,再没了之前的精神劲。

看到小孩子变得没精打采,贝尔莫名有些内疚——虽然他年纪也不大。

贝尔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几句安慰话:“血狼命你我巡边,并非因为他轻视你我,而是因为只有你我才能做好这件事——就像捕捉狐狸要用鹰隼、围猎鹿群要用快犬。”

“至于你,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不要怀疑血狼的箭令。”贝尔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说:“然后多吃肉,吃得像真正的勇士一样壮实,再问能不能上阵。”

小白使劲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点了一下头。

贝尔放下心来,他抓了抓后脑,露出一抹属于年轻人的恶作剧似的笑容:“不如这样。你不是想要铁甲?那等领到铁甲以后,你就给我——披挂铁甲巡边,每一天。”

巡逻队的其他骑兵发出一阵哄笑。

隔着时令河,一名侦骑远远奔来:“兽灵语者!兽灵语者!又有羊群、马群和勒勒车过来了!”

贝尔摘下骨哨,轻轻吹响,一种奇异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从骑队末尾带棚的勒勒车里,一头体型比野牛犊还大的巨狮好大不情愿地爬了出来。

那狮子灵性得就像是个睡懒觉被叫醒的人,它先是前爪撑地、撅起屁股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向四周。

贝尔翻身下马,径直走上前,揉了揉小家伙的脸盘:“好啦好啦,精神一点,该干活了!你还想不想吃肉啦?”

小家伙哼哼了几下,深吸一口气,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可怖咆哮。

其他巡逻骑兵竭力稳住战马,敬畏地注视着贝尔。无论多少次,兽灵语者与巨狮对话的景象都让他们感到惊异。

“让他们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来呈箭立誓。”贝尔从怀里取出一本袖珍地图册和一根石墨条,威严宣告:“从此他们就是文朵儿部的部众,血狼将赐给他们草场。”

……

明黄色的铁水从高炉底部涌出,每一滴都带着能够蚀穿血肉的热量。铁水沿着预设的沟槽流淌,表层逐渐消退为余烬似的红色。

守在沟槽两侧的冶铁工人顶着灼人的热浪,汗流浃背地使用长柄耙子将浮在铁水表面的废渣刮掉,引导着铁水流进陶制模槽。

片刻后,冶铁工人挖出陶罐似的模槽,打碎槽体,一颗浑圆的深黑色铁球暴露在空气中。

接下来只需稍加打磨,这颗铁球就将成为一枚合格六磅炮弹,并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带走一条或者好几条生命。

坐在轮椅上的老铁匠波尔坦,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

刀剑匠兼市政委员绍沙推着轮椅,圆滚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一个劲地说着恭维话:“贝里昂大师真不愧是蒙塔涅阁下亲自从钢堡请回的大师!一出手就药到病除。自打您帮我们改进高炉,我们最发愁的事情已经变成铁矿石不够用了。”

贝里昂用一根小锤挨个敲击弹坯,平静地说:“我不是‘大师’。”

“大师只是个头衔而已,关键还是要看本事嘛!”绍沙立刻圆了回来:“依我看,您的本事就算把新垦地的‘铁匠大师’全绑起来也比不上。哎呦!我像您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给师傅打下手呢!年轻人真是可怕!可怕呀!”

卡洛斯在一旁挺胸抬头地站着,脸上满是骄傲。听到别人夸奖他哥,比听到别人夸奖他本人更令他高兴。

贝里昂却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贝里昂甫一接手冶炼场,便解决了困扰卡洛斯和绍沙数个月的“高炉不出铁水”的问题。

他改良了鼓风装置、根据实测结果修正了原料配比,并且调整了炉体形状、提高了保温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