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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拜师测姻缘

记得拜师那天,姜月绒做了一个恐怖的梦,醒来后心情欠佳。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魔窟。

她一直逃跑。东躲西藏。

手心冰凉沁出汗渍。双腿沉重如千斤秤砣,身后是千万魔兵。黑鸦盘踞在城墙之上,悲泣啼鸣,阴风阵阵。

她听到他在后面喊她名字。

不能回头,千万别回头。

因为恐惧,她的身子簌簌发抖,呼吸急促近乎喘不上气,原本苍白的脸憋着潮红,双耳轰鸣,嗓子涌出的腥甜快要把她淹没。咬紧牙关强行咽下不适,向那道金光跑去,即将触碰到希望。

忽然膝盖刺痛,脚步节奏不可遏制地絮乱,一个趔趄,她重重摔倒在地。

心底生出颤栗,背后追魂索命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那是比恶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她几乎绝望跌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机械般慢慢回头。

一个女人的脸凑到她面前,刚饮足人血,红唇妖艳可怖,森森白牙,恶魔般笑声让人血液瞬间冷透!一把刀猛地送入了她的心口!

剧痛蔓延,血色绽放。

咚咚咚!

姜月绒倏忽睁开眼睛,心跳很快。门外的女子急急唤道:“绒儿,你醒了吗?”

少女环顾房内的陈设,雕花床榻,暖炉生香,她松了一口气,这里是凌云门,十大修仙门派之一,而门外的人是眼前是姜月绒的“姐姐”姜越枝。

“我醒了姐姐。”姜月绒答道,眼神里完全没有少女的稚嫩。

她是一只活了五百岁的妖怪,身中万象咒,妖力逐渐衰竭。为了找到续命的方法,阴差阳错冒名顶替了已经死去的姜月绒来到仙霞山凌云门。

当姜越枝看见披头散发,衣着凌乱出现在门口的姜月绒时,想起前两天与门主谈到这孩子在外的这些年孤苦伶仃,流落花街柳巷,缺乏长辈管教,随意惯了不受约束,骤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一时难以适应。需得耐心加以引导。

姜越枝温声道:“绒儿,你怎的不穿鞋?地上不冷?“

姜月绒低头看着光着的脚丫子,雪白剔透,就这么大喇喇踩在地板上。

“急着开门,忘了…”

姜月绒脚上趿拉着鞋子,右手搭在膝上,坐在梳妆台前抖腿。

姜越枝摸摸她柔软的长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今天?姜月绒眨了眨眼,一脸懵懂。

姜越枝哈哈大笑,眼睛笑成了月牙,说道:“拜师大典呀,忘了没关系,你才刚来不久,记不住这么多也正常,往后你师父会慢慢教你。”

“我也要拜师?你教我不行吗?”姜月绒百无聊赖把玩着一只步摇。

姜越枝一边给她梳发髻,一边解释道:“我还没出师呢,不能收徒弟。不过你放心,灵碑一定会为你择选一位合适的师父。再不行,我就求门主收你为徒。姜家好歹也是修仙世家,自小你便结出了灵核,是个可塑之才。”

姜越枝不住感慨,失散这么多年,自家妹妹竟已出落得这般好模样。

妖类大多容貌出众,更何况她继承了父母的美貌,铜镜里映出微微不耐烦的脸,凌虚髻如祥云盘回,凌托于发顶上,摇而不落。小山眉飘渺如烟云,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

洗漱梳妆完毕,姜越枝带着姜月绒去了吃货堂用早膳。

凌云门的起名十分随意,好歹也是十大修仙门派,吃货堂听上去像一群饭桶聚集的地方。

如此粗鄙,虽然她不怎么读人间的书。

她一个妖怪,要什么文化。

这凌云门的创始者,比她还没文化。

以前跟随父母亲游历人间的时候去过的酒楼饭馆也不少,什么临江楼,一品斋,多高雅的意境。

她们一走进来,周围就有人窃窃私语。

“从幽州来的。”

“长得这么标致。跟姜师姐不太像。”

“听说在勾栏院救出来的。”

“别瞎说,让姜师姐听到就不好了。”

“……”

姜越枝的歉疚又深了几分,在梦华坊倒塌的废墟里找到妹妹的时候,眼神空洞茫然,甚至记不起她的姐姐和父母,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妹妹。

姜月绒对议论的弟子置若罔闻,拣了几样吃食,端着托盘到空位落座,姜越枝坐在她对面。

“落衡尊上今年一定会收我为徒!”

一道响亮男音从门口传来。

姜月绒从豆浆氤氲的热气中抬眸望去。

眉目星朗,藏不住的傲气,少年皮肤略黑,正是门主严松竹的独苗苗,几个弟子忙恭维之,什么今年严师兄一定达成所愿云云,少年的尾巴都到天上去。姜月绒觉得这人有点好笑,像只骄傲的公鸡,昂首阔步,卯足了势头,冒着热乎的傻气。

“难呐,尊上从不收徒,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席呢。而且灵碑从来没有出现过尊上的名字。”随行的一个女弟子说道,微微蹙眉。

秋水伊人在水一方。

美人儿!

难得的美人儿!

温婉秋波眉,盈盈秋水剪瞳。眉眼间有点熟悉,大抵好看的人都相似吧。

姜月绒暗叹,此美人儿可排在修仙界美人图鉴里前五名了。

美人图鉴是她闲来无事编撰的一个榜单。分美人榜和美男榜。

她向来好色。啊呸,是喜好欣赏美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喂,你就是那个姜什么绒?”

不知啥时候这只大公鸡站在姜月绒面前打量她。

本座不叫喂。

姜月绒没吱声。没礼貌的家伙。老娘我比你爹的年纪都大,你祖奶奶都得叫我一声祖宗。

“越枝师姐好,月绒师妹好。”衡仙叶温温柔柔地问好,声音软软的。

姜越枝点点头:“衡师妹,严师弟早啊。”

大公鸡炸毛了:“问你话呢。”

“你是在跟我讲话吗?我还以为是哪只大公鸡在叫呢。”姜月绒咬了一口桂花糕,没好气地说。

气氛一时呆滞,严望辰从小是在门主和长老们的宠爱下长大的,还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人,凌云门谁敢惹他,一口气没憋住正欲发作。

“你个野丫头…”

姜越枝忙打圆场笑道:“我妹妹月绒刚来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师弟别生气,快坐下用膳,今天可是拜师的大日子。”

严望辰鼻子发出哼的一声,不情愿地坐下,恶狠狠地盯着某人。

姜月绒自顾自吃,不理会那只大公鸡。一看便是自小娇养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头,目中无人得劲儿头摆得这么足,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你转,面对虚假地恭维,还沾沾自喜,适用得很。

倒是坐在斜对面的衡仙叶,对她微微一笑,如脉脉春风,冰雪消融。

姜月绒一怔,微弯了嘴角。这位小辈懂礼貌。长得也好。

仙砚台广场上,人声鼎沸。

长老们御剑而来,如谪仙般在坐席上飘然落座,互相寒暄。

凌云门主严松竹问旁边的花影长老:“你看见落衡尊上了吗?”

花影长老手里揣着一面镜子,娘里娘气道:“没见到,哎,我这头发咋有点乱呢。”

“……”

“一天到晚照你的镜子,不见得照出一朵花来。”咬金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自恋狂。

“哼,要你寡。”

两人一把年纪了还幼稚地都斗起嘴来。

辰时三刻,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凌云门。

门主严松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一段蹩脚的开场白。

“……各位远道而来,严某喜不自胜,愿大家在凌云门吃好喝好睡好…”

姜月绒站在新弟子堆里,垮着个脸。

这些人来这里是为了吃喝睡的么。修仙门派果然是一副堕落之象。

“请灵碑!”

姜月绒闻言,眼眸微眯。

地面颤动,只见中央广场从地上升起一座柱体,呈现蓝色的光泽,底部有个手掌形的凹槽。

“接下来,新弟子们按照抽签顺序上台测验灵力,调动灵力,凝于掌心,与灵碑相触。灵碑会留下你的师尊名字。没出现名字的说明你根骨奇佳,不适合修炼,可做领取仙霞山备下的礼包自行下山。若对评测结果有异议,可在两天内另选师尊,只要人家长老肯收你。相遇即是有缘,大家细细思量,不要错过你的命定姻…缘…”

在座的弟子和长老当场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