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细绳勒出的痕迹,甚至这圈浅红都并不存在于体表,而是栖伏在薄薄的皮肤下,和筋肉血管相贴,宛如一条缝在皮肉中的细环,正正好套住了他的右脚踝。
苏君欣盯着这抹浅红,心中一突,竟陡然生出股如临大敌的危机感,脑海里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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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乘坐最近一趟航班回到南城。
苏君欣第一时间给秦佑安排了全身身体检查,尤其是他的右脚,那圈突然出现的那圈红色痕迹让她一直心神不宁。在没彻底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对秦佑有没有影响之前,她恐怕都不会放下心。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经过各项检查,秦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甚至还因为正在觉醒异能的原因,各方面都比常人更健康。
而那红色痕迹,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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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欣连休息都顾不上,上网翻阅各种书籍,试图从茫茫信息流中获取与这红色痕迹有关的半点蛛丝马迹。
眼瞧着已经是深夜,她还紧蹙着眉头坐在书桌前,秦佑连催几遍都催不动,无奈之下,便只好用了几个月前,在医院时曾用过的法子。
一杯加了料的蜂蜜水下肚,苏君欣俨然已是哈欠连天,她努力瞪大眼睛想要保持清醒,可屏幕上的字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字母和字母手牵着手在她眼前跳舞。
秦佑跟抱小猫仔一样将趴在电脑键盘上昏睡过去的她抱进了被窝,删除编辑框里那一串被脸压出的乱码,关闭卧室大灯,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刚在客厅站定,他便探手进袖口,再次抽出手时,掌心中赫然躺着一只宝铃铛。
这铃铛由翡翠制作而成,通身碧绿,上系一条狐尾毛细绳,内里空无一物,摇动起来并没有声音传出。
秦佑指尖流溢出灿金色光,丝丝缕缕穿过宝铃铛底部开的小缝,在其中形成一个用能量团成的小球,轻轻撞击在铃铛内壁上。
瞬间,空灵清越之声荡开,宛如平静湖泊落下一滴雨水,涟漪一层层抚过湖面。
夜风吹开窗,纱帘卷起又落下,窗前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颀长身影。
男人面容约莫三十出头,眉眼锋利,视线扫过来,落在秦佑身上。
秦佑对上他目光,稍稍一愣,旋即很快调整过来,恭敬躬身施了一礼,“晚辈见过贪狼星君。”
面前这位,便是与桃花仙苏听白化身之九尾狐纠缠十世,终修得正果回归神位的贪狼星君——封承。
贪狼星乃阳明星之魂神,而掌管贪狼星的封承,尽管此时身上穿着的是墨蓝色睡袍,脚上还蹬着双熊爪模样的毛绒拖鞋,气势也凛然如身披玄金铠甲,驭天马立于九天之上。
封承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你伯母已经睡下,这时候唤铃,是有要事?”
语气平静得毫无起伏,只在提起心爱之人时,眸底飞速闪过抹暖光。
秦佑迎上他的目光,眉目间透露出几分恭顺。但这恭顺并不源自面前人的尊贵身份,而仅仅只是因为,封承是苏君欣的亲生父亲,也是他的未来岳父。
他颔首,答:“这里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封承视线微转,在秦佑脚踝处停了一瞬,很快明了,“你中了缚魂锁。”
缚魂锁乃是冥界产物,顾名思义,便是能够束缚住两人的魂魄,锁头之人为主导者,锁尾之人为从属者,主导者死,则从属者死,而从属者死,缚魂锁便会自动断开。
秦佑脚踝上,便是锁尾。
“锁头之人,身份可清楚了?”
“清楚。”秦佑的脑海中闪过孟宙的脸,眸色微沉。
封承注视着他,眼眸幽深似墨,像是在打量,也是在试探,“你将冥界上下数十万人拉入这梦境为她作陪,已是违背天道。现在梦境边缘出现裂缝,外界之物侵蚀梦境本身,你身为造梦之人,首当其中受到牵连,一旦动用灵力术法将缚魂锁解除,便会被梦境自动排斥,而倘若你的魂魄死在了梦中,便将堕入阿鼻地狱再无法重见天日。秦佑,你可想好了?”
秦佑垂下眸,抬手握住在胸口处的红缟玛瑙环,指尖收紧。
热烫的温度从玛瑙环中传来,几乎要烧灼他的掌心。
他抬眼看向封承,黑眸微红,语气却坚定,“梦境中时光瞬息而过,我若是被排斥出去,再进来已经不知是今夕何夕......君欣还需要我,我不能走。”
轻吸了口气,他道:“求星君替我隐去这缚魂锁印记。”
只要苏君欣看见印记消失,便不会再忧心。
封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眸光微闪,唇角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
一道纯白流光划破空气,带着微凉裹上秦佑脚踝。
他低头看去,果然印记已经消失。
一直刮着的风停了,那站在窗前的人影也像是从未出现过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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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封承也悄悄回到了自家媳妇的被窝里。
苏听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脑袋上那对毛绒绒狐耳抖了抖,缓缓苏醒,“你去了那里?”
封承将她揽入怀中,弯起唇角,眷恋地眯起眼睛,低声将方才和秦佑之间的对话半字不漏地复述给她听。
苏听白闻言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你堂堂贪狼星君,竟也会说谎话骗人了?”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苏君欣却是清楚得很,封承与黄泉之主从千万年前便是时常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不过只是从阿鼻地狱中救出抹魂魄,真就是说句话的功夫。
封承轻轻哼了一声,鼻尖抵在苏听白毛绒绒的狐耳上蹭,呼出的气让她的狐耳不住轻甩。
“我这是在考验那小子。”
“那现在呢,考验结果如何了?”
他顿了下,难得露出些满意的神情。
“勉勉强强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