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长方桌,大人孩子们都坐一块儿。季老太太坐在上首,晚辈们依着齿序一溜儿往下排,挤挤擦擦地你挨着我,我蹭着你,倒真个显得十分亲近。
两位刚从山上回来的夫人指挥着仆从们上菜。季大夫人圆团脸,细眉细眼瞧着很可亲;季三夫人却生了副极艳丽的相貌,没成想是个爆炭性子,被季萝和她那八岁大的小儿子季成之一边一个地缠着腻着,走道儿都不便当,便扯着大嗓门吼:“起开,别腻腻歪歪的找揍!”
家里人已是来得七七八八,就连季克之今日也比平时回来得早,一眼瞧见季樱进来了,笑呵呵抬手叫她:“妹妹,这里!”
便有两道目光几乎同时看了过来。
季大夫人笑眯眯的,很是和善:“下午便听见老太太说,三丫头长高了,人也稳重了,这会子瞧着,同从前可不是两样了?”
季三夫人却没怎么在意,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季樱少不得又去同她们见过,向季老太太和长辈们行了礼,跟兄弟姊妹们也一一招呼过,这才在季克之身边落了座。
满屋子人,独独缺了季老爷子。
“你爹呢?”
季老太太垂着眼皮问季渊。
季四爷歪歪斜斜地抱着扇子坐在椅子里,闻言就是一笑:“我叫过了,说是辟谷。”
之前那些个药材矿石被季克之全毁了,东西不易得,一时半会儿的季渊还未能置办周全,敢情儿季老爷子这是玩不了炼丹炉,改闹饿肚子了。
家里人好容易齐全一回,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同吃饭,偏他老先生,连个脸也不露也就算了,竟还玩这出,季老太太脸上就不太好看,口中道:“那便由他去,咱们吃咱们的,都动筷!”另一头,当场就让上菜的丫头,把一大盆红炖肘子放在了最靠在门口的位置。
那红油赤酱的,香味浓得似是能把人熏醉了,只怕轻易就能飘到旁边的丹药房去。
季樱有点想笑,死死抿了嘴才算忍住,就觉得身旁有人一撞,季萝在她身边坐下了。
兴许是因为亲娘回来了的缘故,此时的季三姑娘,同上午那个真称得上是两样了,通身上下洋溢着趾高气扬。看季樱只肯用眼角,就差把“我娘回来了看你还怎么欺负我”写在脸上,特地使劲挤了两下,嘴上没好气地催:“你坐过去点儿,占那么大位置做什么?我都快坐不下了!”
季樱自是不计较这个,果真把自个儿的凳子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季二姑娘却偏生还想找茬,又拿胳膊肘撞她:“下午咱们在胭脂铺子选的那块胭脂,我回来试了试,抹在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你当时一口咬定说好看,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怎么说呢,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哇,胆气儿一下子就壮了。
季樱懒怠搭理她,抬头见季老太太和其他长辈们都动了筷,因刚睡醒,中午又吃得有些多,这会子也没什么胃口,便随手盛了碗汤,舀起来就往口里送。
坐在上首的季老太太许是听见了姐儿俩的话,也不知怎的就起了兴趣,面上带着点笑容问:“二丫头三丫头今日去逛得可还高兴?买了什么?”
几乎是与此同时,对面的季三夫人也开了口,大嗓门里带着点诧异:“樱儿,那是瑶柱节瓜汤!你不是向来不肯吃瑶柱的吗?”